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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闻言,眉头微蹙,快步走到刘备身边。

他顺着刘备的目光望向那幽深险峻的函谷道,仿佛能看到其中潜藏的无数杀机。

“主公,万万不可。其一,眼前这数万黎民,嗷嗷待哺,身无长物,全赖我等庇护。若弃之不顾去追击,无异于将其再次推入绝境,我等义举何存?

其二,函谷道天险重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董卓虽败,其精锐西凉军犹存,只需数百死士扼守一处险隘,便可复刻昨日张将军在关内的绝杀之局。

其三,董卓早已如惊弓之鸟,远遁关中。我军深入追击,沿途关隘何止一道?

只要有一处坚守,我军便进退维谷,粮道易断,恐有……全军覆没之危啊!”

郭嘉深深一揖,言辞恳切。

“为了这数万生灵,为了来之不易的大胜,恳请主公,莫要行此险棋。”

一旁的赵云沉稳地点头,补充道:

“郭军师所言极是。主公,江先生昔日教诲言犹在耳:有人兴兵戈为功名利禄,填其欲壑;

有人举义旗,却是为天下苍生谋一份太平。今日之势,安民抚众,方为苍生之幸。”

他目光扫过关下密密麻麻的难民,带着深切的悲悯。

徐荣也重重点头,他久经战阵,深知穷寇莫追和地形险恶的厉害:

“主公,郭军师、赵将军所言甚是。吕布新败,我军虽胜,然士卒亦疲。

函谷道内溃兵四散,如同惊弓之鸟,极易被组织起来据险顽抗。骄兵……必败啊。”

刘备的目光在郭嘉、赵云、徐荣脸上逐一扫过,又投向关下那些麻木、惶恐、却又带着一丝期盼的难民面孔。

他胸中的热血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缓缓点头,做出了决定:“好,诸君所言有理。是我一时思虑不周。

传令下去,整备行装,押解俘虏,护送百姓……回洛阳。”

他转向一旁的蔡琰,语气温和:

“蔡小姐,如今函谷道内溃兵游勇无数,凶险异常。不如暂且随我等返回洛阳,待局势安定,道路畅通,再上函谷关寻访遗迹不迟。”

刘备心中盘算着张飞的提议,越看蔡琰越觉得她知书达理,气质不凡,与自家惟清兄弟,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留住她,既是出于安全考虑,也存了份私心。

蔡琰并未察觉刘备的“保媒”心思,只当是对方一片好意,担心自己安危。

她望了一眼那幽深莫测的函谷道,想到昨日关下的惨烈,心中也生出一丝寒意。

“多谢玄德公厚意。如此,琰便叨扰了。”

于是,一支庞大得有些臃肿的队伍启程了。

队伍的核心是七千余精锐步骑,押解着垂头丧气的牛辅及其两千余俘虏;

队伍的外围,则是浩浩荡荡的四万余难民,他们扶老携幼,步履蹒跚;

队伍中间是那连绵不绝的缴获车队,满载粮草的牛车、装着金银财宝的箱车、堆积着各种军械物资的大车,在崎岖的道路上吱呀作响。

一时间,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

三日后,众人行至荥阳地界开始,奇异的景象出现了。

每隔大约三十里,官道旁就会出现一处临时搭建的小营地。

营地简陋,往往只是几顶帐篷,围着几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锅旁立着简易的旗杆,上面写着“刘”字。

每个营地都由三名什长率领三队士兵驻守。

他们的任务明确而单一:为络绎不绝返回洛阳的难民供应一碗热腾腾的稀粥,并指引方向。

“往东,洛阳!再走三十里,还有吃的。”

负责督导统筹的田豫,骑着马巡视了几处这样的粥棚后,眉头越皱越紧。

他快马加鞭赶到洛阳,找到了江浩,忍不住开口询问:

“先生,恕国让愚钝。为何不将粮草集中,在洛阳城外广设粥棚?

反而要将有限的人力物力,分散在这漫长归途的十个小点上?每日仅此一项,耗粮便逾千石,这可不是小数目。

依我看,只有难民到了洛阳,登记造册,安排他们力所能及的劳作,比如拾荒,再施以粥饭,才划算。

先生之前也是这样教我们的,不让灾民不劳而获。”

另一旁,关羽也靠了过来。

他丹凤眼微眯,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些日子,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难民跪拜,口中称颂“关圣帝君”。

这种发自肺腑的尊崇,比他在战场上斩将夺旗带来的快感更加令人沉醉。

他抚着长髯,建议道:

“江先生,我反对国让的看法,依我之见,不如派几支精悍小队,分头沿途护送难民?

如此,那些老弱妇孺也能得到照应,走到洛阳的人必定更多,这活命之恩,功德无量啊!”

江浩面容沉静,听完田豫和关羽的话,目光望着那似乎没有尽头的人流:

“国让,云长,你们所言,皆有其理。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他顿了顿,指着远处一个正接过粥碗,几乎要将脸埋进碗里的老者。

“你们看,这一碗稀粥,分量几何?不过果腹一时。但它传递的,是希望。

是告诉他们,向东走三十里,还有活路,再走三十里,还有生机。洛阳,不是遥不可及的幻梦,而是三十里就能抵达的彼岸。”

“集中洛阳施粥?难民如潮水涌至,四万人如何瞬时甄别、安置、分工?管理一旦失控,秩序崩溃,踩踏、哄抢、疫病滋生,顷刻间便是人间地狱。

我等已在洛阳收拢四万拾荒之民,又增兵一千,再选六百识字者协助管理,已是捉襟见肘,勉强维持不乱。”

“至于云长说的派兵护送?”

江浩轻轻摇头。

“一则,我军兵力有限,洛阳防务、秩序维持、俘虏看押、缴获押运,处处需兵。分兵护送,只会削弱根本,顾此失彼。

二则,这归途,何尝不是一场筛选?天助自助者!已经一无所有,连这三十里路都不能挣扎着走下去的人……

即便到了乐安,到了我们许诺的‘乐土’,他们又能活多久?乱世求生,本就是向死而生的跋涉。”

史书记载,长安、洛阳的百姓,为避兵祸,有远走荆襄、巴蜀者,有跋涉千里至西域、交州者。

比起那些九死一生的千里流徙,这几百里路,每三十里便有一碗续命的热粥指引方向,已是天大的慈悲。

田豫沉默了,他再次望向那些粥棚。

确实,每当一处粥棚出现在地平线上,那死气沉沉的难民队伍就像注入了一股微弱的生机。

那一碗稀粥,是实实在在的续命符。

关羽也若有所思,脸上的热切稍稍退去,他明白了,江浩要救的,是那些在绝境中仍能挣扎求生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