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审会结果虽然没当场公布，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何尘这回稳了。
失败的阴影像墨汁泼进水里，在赵逸飞那帮人里迅速扩散。
县城那家五星级酒店套房里，空气都快结冰了。
赵逸飞背对着门口，盯着楼下在他看来又穷又土的小县城，手里那杯红酒晃得厉害，杯子都快被他捏碎了。
周本生和王阳低头站着，大气不敢出。
周本生脑门上的汗还没干，王阳咬紧后槽牙，脸铁青。
废物！
赵逸飞突然转身，酒杯狠狠砸在地毯上，闷响一声，红酒溅得到处都是。
你们两个废物！他压着嗓子吼，声音都变了调，一个林业局长，让人家在专业问题上怼得屁都放不出！一个县长秘书，连舆论和流程这点事都搞不定！我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周本生吓得一哆嗦，立马指着王阳：
赵总！这不能全怪我啊！
是王秘书说他能抓住何尘财务上的把柄，结果人家早有准备，反将我们一军！
还有宋静宜突然跑来，王秘书你在县府办都没听到风声？
他甩锅甩得飞快。
王阳猛地抬头，眼睛瞪得通红：
周局长你什么意思？
财务风险明摆着的，我提出来有错？
倒是你，专业问题漏洞百出，反倒给何尘当了垫脚石！
宋静宜是市领导，她的行程我能管得着？
他心里恨得要命，既恨周本生推卸责任，更恨赵逸飞不问青红皂白。
自己忍气吞声这么久，换来的就是这个？
赵逸飞冷眼看着两人互相咬，满脸嫌弃。
他要的是能办事的刀，不是两个推诿扯皮的废物。
够了！他打断两人，都给我滚！想想怎么擦屁股！要是因为你们坏了我后续的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周本生和王阳灰溜溜地退出去。门关上的瞬间，王阳回头瞪了眼房门，眼神狠得像要杀人。
他知道，这个联盟已经裂开缝了。
这时候，清江镇党委书记办公室里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何尘手机响了，是秦娅打来的。
结果我知道了。秦娅声音里带着一丝轻松。
你现场应变不错。宋主任那边支援得也及时。她没多夸，但意思到了。
不过要小心他们狗急跳墙。
赵逸飞不是肯吃亏的人，周本生和王阳丢了面子，肯定要找回场子。
项目没正式落地前，一刻都不能松劲。
明白，秦书记。谢谢您。何尘说得诚恳。
他知道，没有秦娅在县里顶着，他连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刚挂秦娅电话，宋静宜就打进来了。
没给你丢人就行。宋静宜语气里带着调侃，但更多的是冷静。
我也就是顺水推舟，关键是你方案扎实。
不过赵逸飞这次丢这么大脸，不会善罢甘休。
你最近要特别小心，身边人身边事都多留个心眼。
她的提醒和秦娅如出一辙。
何尘心里暖暖的。
静宜，今天多亏你……
客套就免了。宋静宜打断他，把清江河守住，把事办好，就是最好的回报。
和宋静宜通完话没多久，办公室门被推开，林薇笑着走进来。
她没打电话，直接找上门了。
何大书记，这回可扬眉吐气了啊！林薇眼睛弯弯的，笑容明亮，是不是该请客？好好谢谢我这个关键时刻出力的无冕之王？
看她那有点小得意又活泼的样子，何尘也笑了，连日来的疲惫一下子散了不少。
功劳有你一半。何尘给她倒水，想吃什么随便点。
这还差不多！林薇满意地坐下，随即收起笑容，认真说，说真的何尘，虽然这回我们赢了，但我总觉得赵逸飞不会就这么算了。听说他背景深，心眼小，你一定要小心。
。。。
评审会输得太惨，周本生像被泼了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不光面子丢光了，更糟的是赵逸飞觉得他没用了。
赵逸飞骂他废物，让他想想怎么擦屁股。
这些话像鞭子，天天抽打着他。
他怕失去权力，怕没人罩着。
这种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等不及了，得赶紧干出点成绩，证明自己还有用，死死抱住赵逸飞这条大腿。
一股豁出去的疯狂劲儿，悄悄在他心里冒头。
机会很快来了。
县里有一笔扶持林下经济的钱，数目不小，审批权在林业局。
以前发这种钱，都得严格考察和讨论。
但这次周本生动了歪心思。
有个叫吴老四的木材商人，通过中间人找到他。
吴老四名声不好，早年盗伐起家，后来做木材生意，还是干些灰色勾当。
他盯上这笔钱，想用空壳合作社套出来，去囤积木材。
在一家偏僻茶社包间，吴老四把厚厚的信封推过来，陪着笑说，周局，一点心意，给嫂子补补身子。
合作社的事您多费心。
周本生看着信封，厚度让他眼皮直跳。
心里挣扎着，理智说这是玩火，出事就全完了。
但另一个声音在喊，怕什么，赵总上面有人，这点小事算什么。
不弄钱打点关系，怎么保住位子，怎么让赵总满意。
他想起赵逸飞冰冷的眼神，想起何尘在会上看不起他的样子，想起自己差点被扔掉。
这股恐惧一下子压倒了理智。
他深吸一口气，没看信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假装镇定说，材料得做像样点，手续一个不能少。
现在上面查得紧，程序上别出岔子。
吴老四多精啊，马上听出意思，高兴坏了。
他说周局放心，保证滴水不漏，以后还有大礼。
周本生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跨过一道坎，有种扭曲的权力感，以为能掌控局面。
他以为找到弥补过错重新上位的快车道，却不知道这是在往火坑里跳。
这笔违规审批像推倒第一张牌。
尝到甜头又没事后，周本生胆子更大了。
他开始在采伐许可证上动手脚，对超范围采伐睁只眼闭只眼，还暗示下属在生态项目招标中照顾特定承包商。
权力一开闸，私欲就泛滥。
他抓住一切机会，把审批权资金权变成钱，织起自己的关系网，还把部分黑钱悄悄送给赵逸飞，维持那条他当成救命绳的关系。
他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有赵逸飞罩着，在上源县可以高枕无忧。
但他忘了，还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呢。
这天晚上，高剑刚回派出所，一个穿得朴素的老人悄悄来找他。
是他早年安排在林业系统的老线人。
老线人小声说，高所，有点事。
周局长最近动作挺多的。
高剑脸色一正，让他接着说。
老线人说，那笔林下经济的扶持款，本该给真正搞种植的合作社，结果批给一个刚成立没实体的空壳社，听说背后是吴老四。
还有东山生态林的间伐指标，批得太容易，接手的公司和周局长的连襟有关系。
老线人零零散散说了些不寻常的事。
虽然没直接证据，但高剑干公安多年，直觉闻到腐败味。
周本生刚上台就这么急伸手，动作还这么糙，肯定有原因。
很可能是因为他在赵逸飞那里失势了。
高剑说，知道了老陈，谢谢，这事就咱俩知道。
他拍拍老线人肩膀，递了包烟，说继续盯着，有异常就告诉我，自己小心点。
送走线人，高剑皱紧眉头，在办公室走了几步，然后拿起手机打给何尘。
他说，何镇，周本生可能开始作死了。
虽然没实锤，但线报说他在项目和资金审批上搞鬼，吃相太急。
电话那头何尘沉默了一下。
他不意外，秦娅和宋静宜早提醒过，周本生这种人德不配位，早晚出事。
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何尘声音冷静果断，说盯紧他，注意方法，别打草惊蛇。
证据要扎实，能形成完整链条。
他现在越疯，马脚越多。
高剑眼里闪过狠色，说明白，我就怕他不动，只要他敢伸手，早晚剁了他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