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北风渐歇，土坯房里只剩下煤油灯微弱的光晕，映得四壁的泥痕愈发清晰。苏念桃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却毫无睡意。指尖偶尔渗出的灵泉水珠，带着清冽的暖意，提醒她这不是梦——她真的带着前世的记忆和期盼，重活在了1977年的冬夜。
她悄悄起身，借着煤油灯的光，再次检查了炕底的嫁妆箱。铜锁扣得紧实，被褥盖得严实，除非把炕拆了，否则张桂香绝找不到。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指尖的灵泉又冒出几滴，她小心翼翼地接在掌心，凑近鼻尖闻了闻，只有淡淡的草木清香。
前世她孤苦无依，死后灵魂飘荡，曾看到村里有老人说“指尖生泉是锦鲤现世”，当时只当是迷信，如今想来，这灵泉或许就是她重生的依仗。她试探着将掌心的灵泉水抹在自己常年酸痛的膝盖上，暖意瞬间渗透进去，驱散了积年的寒气，连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咳咳……咳……” 隔壁屋传来母亲赵秀兰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苏念桃的心猛地一揪。母亲身体本就弱，生下弟弟苏卫东后落下了咳嗽的病根，前世又被张桂香气病，不到五十就撒手人寰。这一世，她一定要用灵泉好好调理母亲的身体，让她健健康康地活着。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炕，没穿鞋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泥地上，走到水缸边。缸里的水结了一层薄冰，她敲开冰面，舀了半瓢冷水，然后将指尖对准瓢里，心里默念着“灵泉”，几滴温热的泉水缓缓落入冷水中，瞬间融开，让整瓢水都带上了一丝暖意。
她端着水，轻轻推开隔壁的房门。母亲赵秀兰蜷缩在炕上，盖着薄薄的旧棉被，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听到动静，赵秀兰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是女儿，虚弱地说：“念桃？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娘，我听见你咳嗽，给你端了点温水。” 苏念桃走到炕边，将水瓢递到母亲嘴边，“您喝点水润润喉咙。”
赵秀兰顺从地喝了几口，温热的水滑过喉咙，咳嗽竟然真的缓解了几分。她有些诧异：“这水……怎么是温的？”
“我刚才在灶上热了一下。” 苏念桃随口找了个借口，怕母亲多想。她放下水瓢，伸手摸了摸母亲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娘，您是不是又冻着了？我给您掖掖被角。”
她帮母亲把棉被掖紧，又将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下来，盖在母亲的脚边。赵秀兰连忙推辞：“你快穿上，别冻着了！你明天还要上工呢。”
“我不冷。” 苏念桃笑着摇摇头，“娘，您好好休息，有我在呢。”
看着女儿眼底的坚定，赵秀兰心里有些异样。以前的念桃，性子怯懦，遇事只会哭，可刚才她去开门应对张桂香，回来时虽然眼眶红着，却没掉一滴眼泪，说话也有条有理的，像是突然长大了。
“念桃，” 赵秀兰拉住女儿的手，轻声问，“刚才你婆婆来，是不是为了嫁妆的事？”
苏念桃点点头，没有隐瞒：“娘，她想让我现在就把银元和的确良布交出去，说给李伟买复习资料。”
“这怎么行！” 赵秀兰急得坐起身，又忍不住咳嗽起来，“那是你娘留给你的念想，还有的确良布，是家里攒了半年的钱才买的，怎么能还没过门就给他们？”
“娘，您别生气，我没给。” 苏念桃连忙安抚道，“我跟她说，按规矩得等过门才交，不然会让人笑话李家，影响李伟的名声，她就暂时作罢了。”
赵秀兰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担忧：“可你婆婆那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李伟，他要是真心对你，就该拦着他娘，可他……”
提到李伟，赵秀兰的语气里满是失望。当初订亲，是因为李伟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又有个当队长的爹，以为女儿能过上好日子，可现在看来，这李家根本没把念桃放在眼里。
“娘，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苏念桃握住母亲的手，指尖的灵泉悄悄渗出几滴，融入母亲的掌心，“李伟好不好，我以后会看清楚。我现在只想好好上工，好好复习，等明年考上大学，带您和爹、弟弟去城里过好日子。”
“考大学？” 赵秀兰愣住了，随即眼里泛起泪光，“念桃，娘知道你想读书，可女孩子读书太难了，还要供伟伟复习……”
“娘，我不供他。” 苏念桃语气坚定，“他有他的爹娘，凭什么要我牺牲自己？我要考大学，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咱们家。”
赵秀兰看着女儿眼中从未有过的光芒，心里又惊又喜，哽咽着说：“好，好……娘支持你！你想读书就去读，家里的事有娘呢。”
苏念桃趴在母亲身边，陪她聊了会儿天，直到母亲呼吸平稳睡去，才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知道，母亲的身体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以后要每天用灵泉给她泡水喝，慢慢调理。
天刚蒙蒙亮，外面就传来了张桂香的声音，这次是在院子里喊：“苏念桃！起来做饭了！伟伟今天要去公社借书，得早点吃早饭！”
苏念桃皱了皱眉，这才刚天亮，张桂香就来支使她了。前世，她每天天不亮就去李家做饭、喂猪，还要被嫌弃做得不好，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做免费保姆。
她慢悠悠地穿好衣服，叠好被褥，才走出房门。院子里，张桂香正叉着腰站在灶台边，看到她出来，立刻说道：“磨磨蹭蹭的，想饿死我们伟伟吗？快，去把灶烧起来，煮红薯粥，再蒸两个白面馒头。”
“娘，我今天要上工，得早点去大队部集合。” 苏念桃说道，“早饭您自己做吧，我去地里挣工分，还能给家里多换点粮食。”
“上工？” 张桂香眼睛一瞪，“挣那点工分能值几个钱？伟伟要复习高考，耽误了怎么办？今天你别去上工了，在家伺候伟伟！”
“娘，工分不能不挣。” 苏念桃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一个月挣28个工分，能换15斤红薯，够我们家吃好几天的。要是不去上工，家里的口粮就不够了。”
“不够？” 张桂香冷笑一声，“你家不够，不会来我们家拿？反正你早晚是我们李家的人，分那么清干啥？”
“没过门就是两家人，怎么能随便拿你们家的粮食？” 苏念桃反驳道，“再说了，伟伟复习高考是大事，我多挣点工分，也能给他买笔墨纸砚，不是吗？”
她又提起“李伟高考”，张桂香果然犹豫了。她心里盘算着，要是苏念桃真能挣工分给伟伟买东西，也省得自己掏腰包，便说道：“行！那你先去做饭，做完饭再去上工！粥要煮稠点，馒头给伟伟留着，你就吃红薯！”
苏念桃没有反驳，转身走进厨房。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暂时妥协一下，能少很多麻烦。
厨房是土坯砌的，灶台又黑又脏，锅里还剩着昨天的锅巴。苏念桃拿起扫帚，先把厨房打扫干净，然后添柴烧火。她从缸里舀水，趁机在水里加了几滴灵泉，这样煮出来的粥会更香甜，也能让李伟和张桂香少找些麻烦。
粥煮好后，她盛了一碗稠的，放在灶台上，又蒸了两个白面馒头，然后自己盛了一碗稀粥，就着昨天剩下的咸菜吃了起来。
李伟起床后，看到灶台上的馒头和稠粥，满意地点点头，对苏念桃说：“念桃，辛苦你了。我今天去公社借书，可能晚点回来，你不用等我。”
苏念桃没理他，吃完粥就拿起农具，准备去上工。
刚走出院门，就看到弟弟苏卫东背着书包跑了过来，他今年十岁，上小学三年级，脸上带着孩子气的笑容：“姐，你要去上工吗？我今天早点放学，帮你喂猪。”
苏念桃摸了摸弟弟的头，心里一暖。前世，弟弟为了帮她，早早辍学去打工，吃了很多苦。这一世，她一定要让弟弟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出人头地。
“卫东，不用你喂猪，你好好读书就行。” 苏念桃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烤红薯，那是她昨天藏起来的，“拿着，路上吃，别饿肚子。”
苏卫东接过红薯，高兴地说：“谢谢姐！姐，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看着弟弟蹦蹦跳跳地去上学，苏念桃心里充满了动力。她扛起锄头，朝着大队部走去。
路上遇到了不少村民，大家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苏念桃一一回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前世她因为嫁给李伟后过得不如意，总是低着头，不愿和人说话，如今重生了，她要活出不一样的样子。
走到河边时，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陆沉渊。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左腿微微跛着，正弯腰在河边打水。
苏念桃的心跳漏了一拍。前世，就是在这里，李壮抢她的头巾，是陆沉渊出手救了她。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陆沉渊走了过去。
陆沉渊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苏念桃，眼神愣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打水。他性子沉默寡言，自从退伍返乡后，因为腿伤和“逃兵”的谣言，很少和村里人来往。
“陆大哥。” 苏念桃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拘谨，“你也来打水啊？”
陆沉渊“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打好水，扛起水桶就要走。
“陆大哥，等一下！” 苏念桃连忙叫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她早上准备好的灵泉水，“我……我听说你腿不好，这是我娘找偏方配的草药水，你试试，或许能缓解一下。”
她不敢说是灵泉，只能找了个借口。
陆沉渊看着她递过来的玻璃瓶，又看了看她真诚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低声说：“谢谢。”
“不用谢。” 苏念桃笑了笑，“你快回去吧，水挺重的。”
陆沉渊点点头，扛起水桶，慢慢朝着村里走去。他的背影有些孤单，却透着一股不屈的韧劲。
苏念桃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暗想：陆大哥，前世你帮了我，这一世，我一定会帮你洗清冤屈，让你过上好日子。
她收回目光，继续朝着大队部走去。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李壮的声音：“苏念桃！你给我站住！”
苏念桃心里一沉，转身看到李壮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眼神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有事吗？” 苏念桃握紧了手里的锄头，警惕地看着他。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李壮走到她面前，嘿嘿一笑，“听说我娘昨天去要嫁妆，你没给？苏念桃，你胆子不小啊，敢跟我娘作对？”
“嫁妆是我的东西，按规矩该过门再交，我没做错。” 苏念桃毫不示弱地说道。
“规矩？在我们李家，我娘说的就是规矩！” 李壮脸色一沉，伸手就要去推苏念桃，“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银元交出来，就别想上工！”
苏念桃早有防备，侧身躲开他的手，举起锄头，冷冷地说：“李壮，这里是村口，来往的人多，你要是敢动手，我就喊人了！到时候让队长知道，看他怎么收拾你！”
李壮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又看了看远处已经有人朝这边走来，心里有些发怵。他狠狠地瞪了苏念桃一眼：“你等着！这事没完！” 说完，悻悻地走了。
苏念桃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看来，对付李壮这种人，不能示弱，越是害怕，他越得寸进尺。
她放下锄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朝着大队部走去。阳光渐渐升起，驱散了清晨的寒意，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苏念桃抬头望向天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一世，有灵泉相助，有家人要守护，有仇人要对付，还有美好的未来要去争取——她的重生之路，虽然充满荆棘，但一定充满希望。
她加快脚步，朝着大队部走去。今天的工分，她一定要好好挣，为了家人，为了自己，为了那触手可及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