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博士仔细评估铁砧递交的参赛材料期间,陈楠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
目光好奇地悄然观察着办公桌后那位“崭新”的博士。
或者说old博士。
虽然涉及正式工作和战略指挥时,她熟悉的那个林书烟也会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正经,与眼前之人几乎看不出区别。
同样的兜帽罩袍,同样的坐姿。
但倘若静下心来,调动起技术人员那份对细节的敏锐直觉,她的确能察觉到对方与林书烟之间存在的一些细微差异。
是气质?或是其他不同?陈楠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感觉,就像试图分辨两片经过精密加工、看似完全一致的源石传导元件。
只有最顶尖的工匠,才能感受到那微米级的公差所带来的手感区别。
眼前这位博士,似乎更......沉淀内敛,仿佛承载了更多时光的重量。
待博士干脆利落地盖完章,将那份承载着铁砧梦想的材料递还之后,陈楠才微咳一声,向前迈了一小步。
忽然开口向对方询问道:
“博士,关于这个......工地大赛,我想确认一下规则。
“就是在我已经成为了铁砧干员导师的前提下,我个人......还能够同时以选手身份报名参赛吗?”
听到她的提问,博士拿着下一份文件的手微微一顿,兜帽抬起的角度表明他明显愣了一下。
似乎没料到,陈楠会主动问及自身参赛的可能性。
于是他顿了顿,将文件暂时放下,双手指尖相对支在桌面上,首先给予了陈楠一个清晰的肯定答复:
“规则上没有限制,或者说,组委会对此持无所谓态度。”
“大赛鼓励技术交流与传承。”
“即便是其他选手的导师,也可以同时作为独立选手参赛。
当然,在登记时同样需要填写你自己的导师信息——如果你有的话,或者挂靠在某个认可的机构名下。”
紧接着,他突然话锋一转,深邃的兜帽阴影“凝视”着陈楠的眼睛:
“不过,我并不建议你报名参赛。”
闻言,陈楠与身旁的铁砧双双一愣,彼此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
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打断或质疑,只是静静地调整了一下站姿,等待着博士的下文。
“嗯,虽然说每一届的‘炎国工程技能大赛’官方提供的奖励都颇为丰厚,足以让任何技术人员心动。”
“包括但不限于合成玉、至纯源石、以及高达百万的龙门币现金——”
就在博士用平稳的语调,陈述着比赛准备的诱人奖品时,异变陡生!
只见他猛地拍案而起,在陈楠和铁砧愕然瞪大的双眼注视下,这位平日里温和平静的罗德岛战术指挥官,竟双手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随后,他的身体开始不协调地挣扎,仿佛在和另一个看不见的对手搏斗。
动作幅度之大,险些带倒身后的椅子!
隐约间,音色相似却语气迥异的自言自语,激烈地从那深不见底的兜帽中传出。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进行一场外人无法理解的内部分裂:
“(偏执)多少龙门币?!百万?!还有源石?!不行!陈楠必须得参加!就算打岁兽她也得给我参加!”
“(冷静)*未知语言粗口*你疯了!别人不知道大炎的水有多深,你还不知道炎国高层在想什么?!
“像陈楠这种底牌级别的特殊技术者,是能随便暴露在国际视野下的吗?!”
“(偏执)那我不管!!晋升列表里还有多少干员等着资源你心里没数啊!”
“说到底这不就是个各国秀肌肉的比赛嘛,让他们提前看看陈楠的水平,正好展现一下我们罗德岛的雄厚技术实力,震慑宵小!”
“(冷静)现在还不是时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而且那巨额奖金是发给个人的!不是给企业更不是给你的!你清醒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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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楠和铁砧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病”场面吓得齐齐后退了半步,步调一致地咽了口唾沫。
她们不由自主地朝着彼此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悚和茫然。
“陈、陈工前辈......咱们罗德岛医药企业最大的病人,原来是博士吗?”
“呃,别问我,我也是第一次见她......‘他们’这副德行。”
陈楠感觉自己的额头在冒冷汗,嘴角抽搐着。
这家伙跟被什么玩意儿上身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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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激烈的人格纠纷与身体对抗,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
最终,在博士动作狼狈地拉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翻出两袋应急理智液,恶狠狠地仰头灌下之后,
办公室内那令人窒息的混乱才如同潮水般退去,争斗终于得以落幕。
“咳......不好意思,让两位见笑了。”
他重重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呼吸还有些不稳。
随后,他将双臂交叠于桌上,努力让自己的姿态恢复平静,重新看向面面相觑的两人:
“也许......我刚才的建议的确有些片面和武断。忽略了你的个人意愿,以及潜在的可能性。”
博士的声音缓和下来。
“总之,决定权始终在你手里,陈楠干员。罗德岛尊重每一位干员在非任务期间的个人选择。”
“如果你经过深思熟虑,最终有了参赛的想法,随时可以携带准备好的参赛资料来控制中枢备案。”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行政流程上的提醒:
“当然,提交电子版申请也可以,只是审批流程可能会因为跨部门流转而稍微久一些。”
“额,好的,我再想想吧。”
陈楠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答复。
她需要时间消化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也需要权衡参赛的利弊。
接着,她拉起还有些发懵的铁砧,与博士进行了最后的材料确认,便礼貌地告别,快步离开了气氛依旧有些微妙的指挥中枢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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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本舰近期人员流动增加,加之部分区域正在进行例行维护升级,空闲的寝室空间确实变得比较紧张。
而在此节骨眼上,工程部又恰好迎来了一位崭新的“预备工程干员”。
因此,经过后勤部门简单的协调,铁砧便自然而然地被暂时分配到了陈楠和年共用的那间宿舍里。
这对铁砧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这意味着她可以更近距离地接触偶像,无时无刻地观察、学习陈楠的工程思路甚至生活习惯。
“年——姐!咱们屋那条厚毯子呢?我记得之前收起来了!”
陈楠在卧室里翻箱倒柜,朝着洗手间方向喊道。
“我早上洗完丢晾衣间了!”
洗手间里传来年含糊不清的回应,伴随着哗哗的水声和瓶瓶罐碰撞的轻响。
“哎,刚好你跑一趟拿一下吧,我正忙着给角做保养呢,腾不出手。”
回到卧室这边,趁着陈楠跑去晾衣间找毯子的功夫,铁砧安静地站在床铺边上,好奇地四下打量起这个即将暂住的房间。
屋内的空间说不上宽敞,但好在陈设井然有序,显得紧凑而不失生活气息。
与她想象中技术天才可能堆满杂乱零件的“实验室”截然不同。
靠墙的透明收纳柜里,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玩意儿。
有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未知宝石、规格不一的铜制扳手,还有一件叠得整齐、似乎没怎么穿过的黑色皮质大衣。
甚至还有一个看起来颇具分量的“罗德岛六百六十届大胃王竞赛银奖杯”
......这些看似不相干的物件和谐地共处一室,看上去都被主人精心保存着。
蒙着一层淡淡的生活痕迹。
她的目光转向靠窗的工作台,台面边缘一沓未完成的图纸整齐地堆叠着。
上面勾勒着复杂的机械结构,旁边还散落着几支不同颜色的绘图笔。
正当她按捺不住好奇心,想凑过去仔细看看那些属于“陈工”手笔的设计图时,
陈楠刚好抱着一块看起来就十分厚实的毛毯走进屋里。
那毯子的质感有些奇特,颜色鲜红似血,上面织着繁复而古老的风格纹路。
充满了某种老一辈的的审美特点。
“喏,给你。别看它样式有点.....复古,”陈楠一边十分熟练地将毯子在铁砧的临时床铺上铺开,一边嘴里小声嘀咕着。
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据可露希尔部长信誓旦旦地说,这玩意可是她们血魔祖上传下来的过冬宝贝,冬暖夏凉。”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又在编故事诓我,直到前几天跟那位血魔大君阁下短暂通讯,顺口提起了这玩意儿的时候,”
“他居然确认了这事是真的......”
铁砧歪着脑袋,对它的传奇来历倒是没有过多在意。
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黎博利少女略带歉意地挠了挠头,头顶的羽毛都耷拉了几分:
“陈工前辈......那个,真的很抱歉。”
“初来乍到,不仅麻烦您指导,还......还把您的床给抢走了。”
她指的是这间卧室,现在为了让铁砧住得舒服点,陈楠主动让了出来。
“嗯?这没啥事儿,别放在心上。”
陈楠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从容。
“这间卧室的床本来就小,两个人挤着睡谁都休息不好。”
“你安心躺着就行,我晚上去跟年姐挤一屋就好。”
她走到门口,回头对铁砧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
“反正她那屋床大。你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开始特训!”
“有啥事记得敲门,或者直接用终端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