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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天阴得像浸了墨。风裹着碎雪粒,刮在 “清清便民小卖部” 的玻璃上,发出 “沙沙” 的响。陈清清正站在货架前整理商品,指尖沾了点麦乳精的粉末。

货架第三层摆着橘子味水果糖,用透明玻璃罐装着,罐口蒙了层薄灰。她踮脚擦罐子,没留神碰倒了旁边的肥皂盒,“哐当” 一声,肥皂滚到地上,是蜂花牌的,印着红牡丹。

她弯腰捡肥皂,刚直起身,就听见门口传来 “噔噔” 的急促脚步声。声音裹着风,还混着老人的哭声,尖细又慌乱,像被掐住的棉线。

陈清清赶紧抬头,只见小石头的奶奶跌撞着冲进店。老太太头发花白,乱得像枯草,蓝布棉袄上沾着雪粒,怀里紧紧抱着个小身影 —— 是三岁的小石头。

“清清啊!” 老太太扑过来,抓住陈清清的手,手凉得像冰,还在发抖,“你快想想办法,石头烧得厉害,脸都红透了!” 她的哭声里带着哭腔,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

陈清清顺着老太太的手看过去,小石头闭着眼睛,小脸通红,像熟透的苹果。呼吸又急又重,胸口起伏得厉害,小嘴微微张着,偶尔发出一声细弱的哼唧。

她伸手碰了碰小石头的额头,烫得吓人,指尖像碰到了热铁块。“婶子别急!” 陈清清稳住声音,扶着老太太往炕边坐,“先把孩子放炕上,我找修源去!”

话音刚落,店门口传来自行车的 “叮铃” 声 —— 是路修源下班了。他骑着永久牌二八大杠,车把上挂着蓝色工装包,裤脚沾了泥点,显然是路上雪化积了水。

路修源刚支住车,就看见店里的情形。老太太的哭声、小石头的哼唧,还有陈清清焦急的眼神,他心里一紧,赶紧放下车,快步走进来:“咋了这是?”

“石头发烧了,烧得厉害!” 陈清清迎上去,声音有点急,“额头烫得很,呼吸还急。” 路修源没多问,快步走到炕边,弯腰看小石头 —— 孩子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小脸通红。

他伸出手背,轻轻贴在小石头的额头。手背的薄茧蹭到孩子的皮肤,烫得他心里一沉。“不行,得去县医院。” 他直起身,声音果断,“快,我抱孩子,咱们骑车去!”

老太太一听,赶紧把小石头递过来。路修源小心地抱过孩子,手臂托着小石头的腰,手掌护着他的后脑勺,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娃娃。小石头在他怀里动了动,哼唧了一声。

“婶子,你也上车,我载你们。” 路修源把工装包甩到车把上,腾出一只手扶住车座。陈清清赶紧帮老太太理了理棉袄,又把店里的军大衣拎过来:“给孩子裹上,别再着凉。”

军大衣是路修源以前在工厂发的,深绿色,带着铜纽扣。陈清清把大衣展开,轻轻裹在小石头身上,领口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孩子通红的小脸。

路修源跨上二八大杠,让老太太坐在后座,紧紧扶住车座。陈清清则侧身坐在前面的大梁上,双手小心地护着小石头的腿 —— 孩子的小脚还在微微发烫。

“坐好了!” 路修源喊了一声,脚蹬子一踩,自行车缓缓驶出门。风更急了,雪粒打在脸上,像小针扎。他弓着背,尽量挡住前面的风,让陈清清和孩子少受点冻。

路上的雪没化透,结了层薄冰,自行车轮压上去,偶尔打滑。路修源握紧车把,身体微微倾斜,避开结冰的地方。车铃 “叮铃叮铃” 响,提醒路边的行人。

路过村口的磨坊时,里面传来 “轰隆隆” 的机器声。磨坊老板探出头看,见是路修源,还想打招呼,却见他骑车飞快,只留下个匆匆的背影,便又缩了回去。

小石头在陈清清怀里动了动,小脸贴在她的棉袄上,呼吸还是急。陈清清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孩子的额头,还是烫。她小声哼起童谣,是以前哄邻居孩子时学的,希望能让孩子安稳点。

路修源骑车的速度很快,却稳得很。他的后背绷得紧紧的,蓝色工装被风吹得鼓起来,像一面小旗。额角渗了汗,混着雪粒,落在衣领上,很快就化了。

“快到了!” 骑过一道石桥,路修源喊了一声。前面隐约能看见县医院的红砖楼,楼顶的红十字在阴天下,显得格外显眼。陈清清心里一松,扶着孩子的手更紧了。

到了医院门口,路修源赶紧支住车,没等老太太和陈清清下车,就抱着小石头往门诊楼跑。孩子的重量压在他胳膊上,他却没觉得沉,只想着快点找到医生。

门诊楼的门是木制的,漆成棕色,上面贴着 “挂号处左转” 的红纸条。路修源冲进楼,走廊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鼻子有点痒,却没停下脚步。

“同志,挂号!” 他跑到挂号窗口,把小石头抱在怀里,腾出一只手递过钱和粮票 ——1990 年看病还得用粮票。窗口里的护士见孩子烧得厉害,赶紧加快了速度,递出挂号单。

挂完号,路修源抱着小石头往儿科诊室跑。走廊里有几个候诊的病人,见他跑得急,都主动让开道。他冲进诊室,医生正低头写病历,见他进来,赶紧放下笔:“怎么了?”

“孩子发烧,烧得厉害,呼吸还急!” 路修源把小石头放在诊疗床上,声音有点喘。医生拿出水银体温计,夹在孩子的腋下,又拿起听诊器,放在小石头的胸口。

听诊器的金属头有点凉,小石头瑟缩了一下,哼唧得更厉害了。陈清清和老太太也赶了进来,站在床边,老太太双手合十,嘴里小声念叨着 “菩萨保佑”。

等了五分钟,医生拿出体温计,甩了甩,看了眼:“39 度 8,高烧,得先打退烧针,再开点药。” 他一边写处方,一边叮嘱,“最近流感多,别让孩子再着凉。”

路修源接过处方,又抱起小石头往注射室跑。注射室里,护士正准备针头,见孩子来了,赶紧接过。陈清清按住小石头的腿,老太太捂住孩子的眼睛,怕他害怕。

针头扎进去时,小石头 “哇” 地哭了出来,哭声响亮。陈清清赶紧哄:“石头乖,不哭,打完针就不烧了,阿姨给你买糖吃。” 她的声音温柔,像揉了棉花。

打完针,路修源又拿着处方去药房取药。药房的窗口很小,里面摆着一排排药瓶,标签是手写的。药师接过处方,拿出几个纸包,用麻绳捆好,递给他:“按说明吃,别过量。”

路修源接过药,又想起孩子可能饿了,转身往医院食堂走。食堂在门诊楼后面,是简易的砖房,门口挂着 “今日供应玉米粥、馒头” 的木牌。他买了碗玉米粥,用搪瓷缸装着,还买了个白面馒头。

回到诊室时,小石头已经不哭了,靠在老太太怀里,眼睛半睁半闭。陈清清正用温水给孩子擦脸,用的是自己的手帕,洗得发白,绣着朵小梅花。

路修源把搪瓷缸递过去:“食堂买的玉米粥,热乎的,喂孩子喝点。” 陈清清接过,用勺子舀了点粥,放在嘴边吹凉,才小心地送到小石头嘴边。

小石头抿了抿嘴,喝了一口粥,没再吐出来。陈清清又喂了几口,孩子的精神好了点,眼睛睁得大了些,看着陈清清手里的勺子,小声说:“甜……”

“甜就多喝点。” 陈清清笑了,眼里的焦急淡了些。路修源站在旁边,把医生的嘱咐一条条记在作业纸上,用铅笔写得工工整整:“每天三次药,每次半袋;发烧超过 38 度 5 再用退烧栓……”

老太太看着孩子喝粥,眼泪又下来了,这次是暖的。她拉过路修源的手,又攥住陈清清的手,双手把他们的手包在中间:“真是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咋办。”

路修源笑着摆手:“婶子,别这么说,邻里之间,应该的。” 他看了眼窗外,雪小了点,天还是阴的,“等孩子再缓会儿,咱们就回去,路上慢点开。”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小石头的精神更好了,能自己坐起来,还伸手要馒头吃。陈清清把馒头掰成小块,蘸了点粥,喂给孩子。路修源则去推自行车,把车座擦干净,又垫了块棉垫。

回去的时候,风小了。路修源还是让老太太坐后座,陈清清坐大梁,怀里抱着小石头。孩子靠在陈清清怀里,手里攥着半块馒头,小口小口地啃着,偶尔哼两句不成调的歌。

自行车驶在回家的路上,车轮压过雪水,发出 “咕叽” 的响。路修源骑车的速度慢了些,怕颠着孩子。陈清清靠在他的肩上,能感受到他后背的温度,还有平稳的心跳。

“今天多亏你了。” 陈清清小声说,声音裹在风里,却很清晰。路修源笑了,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跟我还说这干啥,咱们是一家人。”

老太太坐在后座,看着前面的三个身影,心里暖烘烘的。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帕,是早上急着出门时攥的,现在上面还沾着眼泪,却觉得比平时更软和。

快到村口时,小石头在陈清清怀里睡着了,呼吸均匀,小脸也不那么红了。陈清清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孩子睡得更舒服。路修源见状,又放慢了车速,车铃 “叮铃” 响得更轻了。

到了小卖部门口,路修源先把老太太扶下车,又小心地抱下小石头。陈清清则去开门,把店里的灯打开,暖黄的灯光照亮了不大的屋子,驱散了冬日的冷。

“把孩子放炕上歇会儿吧。” 陈清清说,把炕上的被子铺好。路修源抱着小石头,轻轻放在炕上,又给孩子盖好军大衣。老太太坐在炕边,守着孩子,眼神里满是感激。

“婶子,药我给你放桌上了,记得按说明吃。” 路修源指着桌上的药包,“要是晚上还烧,就喊我们,我们再送你们去医院。” 老太太连连点头,嘴里不停地道谢。

路修源摆手:“邻里之间,应该的。”

等老太太抱着小石头回家时,天已经擦黑了。路修源和陈清清站在门口送她们,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关上门。店里的灯还亮着,麦乳精的罐子还摆在货架上,透着暖光。

路修源转身给陈清清倒了杯热水,用的是她常用的搪瓷缸,上面印着 “劳动最光荣”。陈清清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暖意在喉咙里散开。她靠在路修源肩上,轻声说:“有你在,真安心。”

路修源伸手揽住她的腰,手指碰到她棉袄上的纽扣,是塑料的,有点凉。他低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以后不管啥事儿,咱们都一起扛。” 窗外的雪停了,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