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驾着一辆很高档的车,停在故乡小镇我老家的那个宅院后面的高墩上。高墩上似乎没有了那一棵高大的火桑,也没有了那两株并列着的冬枣树。只有一个高高叠着的稻草堆。稻草堆很大,我只得将车子停在稻草堆靠宅院的那一侧。高墩上的泥土很松软,似乎是一种淤泥拌着冬雪的感觉。我像是担心车轮会陷进淤泥中去,堪堪地将车轮停在坚实一些的硬地上。故乡小镇上的那个美女要出嫁了,迎亲的队伍正从宅院西侧的那条弄堂里走进来,我驾车小心翼翼地滑下高墩,转过宅院的那个屋角。车身正堪堪地擦着屋角滑过去。我担心屋角会擦到车旁的后视镜,不过还好,后视镜也正好堪堪地过去,没有被碰到。正当我有些欣喜的时候,一个人却迎面扑上了车前的挡风玻璃。我似乎知道这便是那位出嫁的美女,但是抵在透明玻璃上的竟是一个骷髅,已是两个黑洞洞的深不可测的眼眶……
将要被送去监狱之前,我居然做了这样一个怪梦,实在让我匪夷所思。明知是美女却在我面前呈现一个大骷髅,是否在我的内心深处有了那一种红粉骷髅的洞穿?我什么时候已经看破红尘了?那天,妻子带着她来接见时,看到妻子和她都泪流满面,我还感动得一塌糊涂呢。是不是在笼子里被关得久了,我的情感已经麻木?或者说,干脆已经是产生了逆反?
在笼子里被关着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我确实一直在思考我的人生得失。原来欣赏到了美丽风景时的那一份窃喜,带给我的却是更多的失落。我似乎有些渐渐明白,得与失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分界线,常常是得的中间蕴含着失,失的中间却常常蕴含着得。人之所以会患得患失,是被得或者失遮蔽了双眼。
这似乎很有些哲学家的味道。女人的出嫁意味着她将开启另一段人生,那么我之去监狱呢,肯定也将面临着另一种的人生。前程是莫名的,将要面临的困境却几乎是可以肯定的,我能从容面对这一段艰难的岁月吗?我的心中更多的是忐忑。
这是一个秋雨连绵的日子,我被通知整理好自己的行李。我知道我将走上新的征程。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几件旧衣烂衫而已。警官告诉我说,那几件新的衬衫、大红的t恤干脆不要带去了吧,带去了也要被收掉的!那么好吧,交给看守所的物品存放处吧!警官愿意打电话给我的家人;如果不愿意,就当是送给警官好了!
大红的t恤衫,在夏天时是我最喜欢穿的,而且我必定会配上本白色的休闲裤。我觉得这样的服饰搭配,最能让我保持那一份青春活力的形象。虽然我已经不再年轻,但是正因为我已经不再年轻,所以才会更希望拽住青春的尾巴。其实仔细想想,确实也感觉挺奇怪的,在我喜欢这样的服饰搭配时,我已经人到中年,哪里还有青春的尾巴可供我拽啊!
是不是我在外面在情感上另有着落之后,更希望自己保持那一份年轻的态势?就像是孔雀总会向异性展示她的彩屏?仔细地分析,人虽然贵为最高级的灵长类动物,但从根本上,人并没有完全放弃那种动物的自然属性,在人的下意识中常常会不知不觉地流露出来。
这是一辆专门押送囚犯的车子,面包车的中间有一道不锈钢的栅栏将前座和后座分隔开。前座的座位仍然保持着朝前的那一种原有样式。后座的座位已被改装成了面对面背靠着车旁板的模样。车后座的窗上和后开式车门上都装有不锈钢的栅栏。囚犯一坐进车子的后座,就立即会产生像是猴子被关进了一个不锈钢的笼子里的感觉,只是被关进笼子的猴子并不需要戴脚镣和手铐。关进不锈钢的笼子里的囚犯却都得戴上脚镣和手铐。而且,脚镣和手铐将车内所有的囚犯串联在了一起,很像是被串联在一起待沽的一串螃蟹。
小时候,在故乡小镇的集市贸易上看到卖螃蟹的摊点,所有螃蟹的螯和脚都被用稻草细绳捆绑得紧紧的,蟹身又被一个叠着一个地串联在了一起,只需拎着最上面的那只螃蟹壳上的那一截短绳,整串螃蟹便都能被拎了起来。“螃蟹成串卖”这个说法,大概便是源于这种被卖时的形象。所不同的,只是最上面的那只螃蟹往往是最大的。
将囚犯串成串押进囚车时,却没有这种规矩,高大、肥胖、矮小、瘦弱的囚犯被杂乱地串在了一起,一起朝前蠕动着身子,接二连三的呲牙咧嘴和趔趔趄趄,带来的是一连串的骂骂咧咧。被卖的成串螃蟹,只得突兀着它们的双眼,口吐着满嘴的白沫,却比人有风度了许多,并不见有骂声发出。人虽比螃蟹文明了不少,但是人的文明却都体现在了骂骂咧咧之上了。不知怎么回事,当我的手和脚感觉到被旁人牵在了一起时,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故乡小镇集市上常常看到的成串的螃蟹待沽的那一幕。
车一出小城的看守所,便是那条狭小的桥和同样狭小的路。我来不及透过窗户去观察久违了的市井,车已经拐上了那条大马路。大马路依旧是那一份乱纷纷的景象。是在秋雨绵绵的日子里,反倒平添了许多的愁意。
我不是悲秋,在我的人生中,我早已进入了冬季,还有什么秋可以悲的!车子一出小城,迎面而来的便是绿色的田野。已经是秋的时节,我没有看到那一份成熟的金黄,让我感到很是疑惑。但疑惑归疑惑,车子却并没有因为我的疑惑而停下来,仍然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毫不犹豫地上前,上前……
一直到此时,我仍然不知道我将去哪所监狱。我将要面临的又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我心中仍然是那一份忐忑和不安。我倒是并不怕被投到那一所监狱,但是未知的前景总是让人猜测的。我努力想把自己的思维从将面临的衰败中脱身出来,我将那扑窗而来的这一份绿色,想象成春的盎然;我将窗外那斜斜的急邃的秋雨想象成靡靡的春雨。我甚至想象着春雨润物的那一份感觉。我的眼梢和嘴角肯定展出了一些笑意,我的不寻常的神态立即引来了同行囚徒的非议。
坐在我对面的那一位是一个胖子,他的两个手臂上都纹有刺青,只是紧绷在他身上的t恤已经将大部分的刺青掩去,但是露出的那一截仍然能看出是一条青龙。不,应该是两条青龙,因为两个胳膊上露出的那一截都是龙的尾巴。总不见得一条青龙长有两个龙尾吧。也不知他的身上,龙是一种什么样的张牙舞爪的形象,我实在无法想象得出来。他说:
“我真奇怪了,都要被送往监狱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还能有什么事让你高兴呢?”
我说:“送往监狱又怎么样,日子总还得过啊!我是在想,现在是秋天,如果是春天的话就好了,肯定是一路的春暖花开!车在花丛中走,让人目不暇接。”
“那你又为什么总将眼神往我身上瞄?”他问。
“我是在猜测你身上的那两条龙是怎么纠缠在一起的。”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纹有两条龙?”他问道。
“两个手臂上露出来的都是龙的尾巴,一条龙能有两条尾巴吗?”我笑着说。
“我纹得就是一条龙长着两个尾巴!不可以啊?”他的口气竟有些恶狠狠了。
“可以,谁说不可以。”我说,“龙本身便是古人想象出来的图腾,你当然可以把它想象成有两条尾巴,甚至是三条尾巴!天上有九头鸟,为什么不可以有九尾的龙!”
他的脸色稍霁,说:“你还真懂得不少嘛!原来在外面是做什么的?是当官的吗?”
“原来在外面做什么,都已经被当作囚徒了,还有什么关系吗?”我说。
与不相识的人,我不想提我的过往。而且对面这位胖子,我已很明确地已经看出他不可能跟我是同类。
“你被判了几年?”他的口气进一步放软。
我朝同车的那几位扫了一眼:“你们几个的刑期加起来,恐怕也没有我的刑期长吧!”
“你已经第几次坐牢了?”他问。
我朝他笑笑,让他感觉我是多次坐牢的好了。他越是有这种感觉,便越不敢招惹我。我没有回答他,显然让他兴趣索然,他干脆闭上了双眼,胖胖的身子往后一背,便自顾自打起了呼噜。肥胖的人会打呼噜,这是可以肯定的,但是还真没见到过眼睛一闭上呼噜声就出来了的。我朝他瞥了一眼,又将眼神投上了窗外。
但是这一瞥却让我发现,他呼噜是在打,却也在眯着眼睛看我。这是干什么呢?看来,我在他的眼中已成了一个捉摸不透的人了。他要琢磨,就让他琢磨好了,我才懒得去操这份闲心。他为什么要琢磨,是否感觉到了我对他的威胁,随他怎么想好了。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将不再顾忌旁人对我的看法,我行我素,这也许应该成为我在监狱中处世的一条原则。
窗外映入我眼帘的,依旧是那一份绿色。我不明白,已经是秋的时节了,居然看不到一些成熟的景象。秋是收获的季节,我已中年,按理应该正值秋的季节,却提前进入了冬的季节,是否预示着我的人生毫无收获?还是这急邃的秋雨,刻意将成熟的那一份景象遮掩了?是在提醒我,我的这一生是一个失败了的人生?
虽然,在人生的春季,我也曾烂漫过;在人生的夏季,我也曾恣意过。但是,这一份的烂漫和恣意,最后留给我的是一片空白?没有成熟,没有收获,有的只是蹉跎和叹息!果真如此吗?我不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哈!”对面那位假寐着打呼噜的胖子终于笑出声来:“你总算是叹息了哦!现实是残酷的,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什么秋天、春天的,还百花丛中呢!你是不是还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蝴蝶呀?”
“唉,人要是蝴蝶倒好咯!”我说,“生命虽然短暂,却总是追逐着花儿飞,眼前的景象总是眼花缭乱的!”
“我可不愿意只是一只蝴蝶!我是一条在天的飞龙!”他的意气有些昂扬。
“现在可不是在天上了,而是在地狱了!”我说。
“至少,我曾在天上飞过!”他说,“用不了多长的时间,我又能在天上飞了!”
口气越发自得了。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他因什么罪被判了刑,但是既然我不愿意告诉他这些,自然也不便问他这些。我没问,他却自己说了:
“其实,我的这点破事算个什么事呀,不就是帮人去讨一笔债嘛,那人欠债不还,有人便托我们去帮助讨债!对付这种无赖只能采取无赖的手段!谁知一弄二弄,变成了非法拘禁罪了!我们又不打他,也不骂他;只是不让他走,让他还钱!他说得好好的,让我们跟他去取钱,谁知竟把我们告了!钱没有讨到,倒要坐牢了!想想也真是冤!”
“欠债不还,你们为什么不走正常的法律途径呢?”我问。
不过,看他胖大又纹着青龙的样子,倒也确实很适合去做帮人出头的行当。
“走法律途径?”他很奇怪我的这个说法,“才几千块钱,也打官司呀?打官司得请客送礼,这么点钱,官司打赢了,连请客送礼的钱都不够呢,何必去费这个神!”
这倒也是,为几千块钱去打一场官司确实不太值得。而且,现在盛行的是法官吃了原告吃被告,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社会如此,还真不能怪有人会采取这种直截了当的手段哦,对付无赖,确实以一种无赖的手段是最有效的!我的心中忽地产生了对他的一丝同情。但,我很快便警觉了起来:事情有他讲的那么简单吗?也许他把最主要的情节隐瞒了呢?交浅忌言深,逢人只说三分话的道理,像他这种混社会的人未必不懂。
车的两侧依旧是一片田野,绿色的景象似乎有些杂乱,但这绿色仍像是浓得要滴下来似的。天空是灰蒙蒙的,秋季的雨天应该远没有春季的雨天那么缠绵。俗话说,一朝秋雨一朝凉。天应该很快便凉了,一进入监狱,我可能立即会面临着冬季。人生的冬季和自然的冬季重合在了一起,也许这一关对我来说还真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大坎呢!我忽又变得忧郁了起来。
坐在身侧的人似乎对他很忌讳,目光不敢正面直视他。被铐在一起的手,也只能由他拖来拖去,他却毫无顾忌,一会儿在这儿搔搔,一会儿又在那儿搔搔。镀铬的手铐像一对巨大的手镯,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
“也不知是去哪个监狱!”我嘟囔道。
“怎么,你不知道是去哪座监狱吗?”
胖子突然来了精神,似乎我的不知道触动了他的哪一根神经。在他的心里肯定也在嘀咕:哈,终于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哦!我把眼睛投向了他,他不无得意地说:
“我在看守所还是有些关系的!好几个警官都跟我在外面时一起玩过。”他似乎是怕我不相信他的话,强调着说,“他们也是人,是人难免都会有七情六欲,一脱了制服,其实他们连我们都不如!啊呀,你肯定没有见过他们在牌桌上的那一股疯狂,两个眼珠子突出来,几乎要将牌桌上的钱全部搂进自己的口袋里去!”
他顿了顿,朝他身侧的那两位被铐在一起的人看了看,见他们正竖着耳朵在听他说,便越发来了精神:“你们不要看这些人平时披了这一身的狗皮吆五喝六的,其实一脱下这身狗皮,活脱脱就是一个无赖和地痞!赢了钱的时候,似乎他就是赌神,输了钱的时候就厚着脸皮赖账!在赌桌上,总是输得多赢得少,哪有稳赚不赔的!临到输的时候,他不乐意了!好像是人家要特意诓他的钱似的!其实,诓他的钱不等于是诓我的钱吗!赌场是我开的,赌资是我给他们尽兴的,但是钱一到了他们手中,再要想将它赢回来,简直像是会要了他们的命似的!赌钱的时候忘了自己是谁,输钱的时候倒记起来了,瞪着那一对铜铃似的眼珠子,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但是在赌徒跟前,人家才不会理会你是谁呢!你又没穿制服,怕你个毛啊!那种场面,真让人……唉!”
他没有再往下说,也许是顾忌车前面坐着的也是警察呢。他的这一番话,我算是听明白了。看来他所说的非法拘禁,必定是去讨要人家输给他的钱了!在被关在笼子里的那段时间里,笼子里隔三差五地会被关进开设赌场的人。对赌场上的那一种场景,我虽没有亲身经历,但也知道了不少内情。政府虽然禁赌,但社会上却仍不乏有地下赌场。这种地下聚赌的现象,几乎每个城市都有。看来国人生性好赌!开设赌场也确实像坐在对面的那一位才适合,首先得具备横行霸道的外在形象,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是断断不能去从事这一份行当的。
开设赌场的必备条件,是手底下得有一帮打手,用他们的行话来说,是得有人帮助看场子,一是能及时制止赌场上随时可能发生的纷争;二是得安排人在赌场的外围放哨。虽然,每一个开赌场的人,跟警方多多少少总得有些联系,如果没有这一份联系,谁敢大着胆子去开设赌场!只有求得警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个赌场才能开得下去。但是,放哨的人还是得安排,既要防止其他赌场来挑衅,同行相忌嘛;又得防止警察来突然袭击。
烧香不可能每一尊佛都烧到,如果每一尊佛都烧到的话,开赌场的人拿什么钱去养活那一帮跟着他的兄弟?没有敬到香的佛,难免会心中不舒服,警察心中不舒服了,还有这些开设赌场的人好日子过吗?真是众神相争,难为了烧香人!这样的事情听得多了,我的心中难免产生了许多的疑惑,既然地下赌场屡禁不止,说明它有生长的土壤。按照黑格尔的说法,“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也就是说,它有存在的合理性。既然它有存在的合理性,为什么又不让它存在呢?难道这份羞羞答答的禁而不止才是它存在的条件?
再说,从赌的性质来说,其实就是博弈。国家发行的福利彩票和体育彩票难道不是一种博弈?国家可以堂而皇之公开赌,老百姓却只能羞羞答答地暗中赌,这又算是怎么回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看来,每一个典故都是事出有因哦!譬如娼妓,又是谁能禁止得了的?
在每一座人口聚集的城市,这种守门望户的女人还少吗?国家是明令禁止不准卖淫嫖娼,但是这种女人和到处猎艳的男人并不会因国家的明令禁止而敛迹。食色性也,这种现象的产生和存在,食和色是统一的。很可能既是为了生存,又是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需求!这种人之大欲的事情,又岂是国家能明令禁止得了的!我正在任由着自己的思绪自由驰骋,胖子的话居然也延伸上了这个话题。
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他又说道:“赌桌上的见钱眼开还可以理解一些,在女人身上的那种疯狂就让人目瞪口呆了。脱了制服的他们,像是挣脱了束缚的色狼!十十足足的色中饿狼!他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女人的身子里去!”
这种情景是可以想象的。制服像是捆绑着他的绳索,尽管一直被捆绑着,他的心肯定也一直在蠢蠢欲动着。一旦捆绑着他的绳索被解开了,他不疯狂得肆意妄为才怪呢!我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这位胖子,听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但是,我的目光落在他的眼中,却成了我不相信他所说的似的。他说:
“真的,我没有骗你!那天我带了那个平时关系很好的公差。确实,干我们这种营生的,能得到他的支持很不容易。他不能说是支持,用我们的行话来说,是被他罩着。为了维护这一层关系,时常地走动还是很有必要的。在场面上混,这个规矩得懂,不懂这个规矩,哪能想方就方,想圆就圆!”他朝我极其淫邪地一笑,“钱要花在刀口上,舍不得孩子就套不住狼!”
这话倒确实够形象。在他的心目中,钱就是他手中的孩子,想去套的便是公差的这匹狼!他说:
“我带他去放松一下,他嘴上是说,不!不!免了!免了!脚步却并没有落下半步!这很像你第一次上一个新认识的女人,她嘴里肯定会说,不要、不要,其实她内心却巴不得的很!这种“免了!免了!”的话如何能当得了真!我带他去了一家浴室。(……此处略去2368字)
就像是所有的黑社会都不会是在一朝一夕中形成的。黑社会的形成必定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便是警察罩着的过程,也是警察同流合污的过程。但是,黑社会的被捣毁,每每警察能全身而退,不得不说也是执法中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