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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麻荒梦 > 第16章 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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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暮色,好像揉碎的胭脂,缓缓浸染了县城的天空。当杨金梅告知马友志杨金凤即将到来时,他的心陡然间好像投进了碧蓝的深潭,涟漪层层荡开,几乎要漫出胸腔。

不多时,杨金凤娉婷而至。她并未踏入龚先生的家门,而是以眼神相邀,将马友志引向熙熙攘攘的街市。二人并肩而行,穿过前街路口 —— 这里曾是换马的驿站,岁月的风尘似乎仍在萦绕着古老的街巷,诉说往昔的故事。往北望去,大东门巍峨耸立,如一位沉默的老者,见证着东大道各村人来来往往;东岳庙街与北城墙相依相伴,街边酒坊飘出醇厚酒香,粮铺里人影攒动;往西的前街更是热闹非凡,即便夜幕降临,依旧灯火璀璨,宛如一条缀满明珠的丝带,流淌着人间烟火。

杨金凤身着一袭玫瑰红裙,恰似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头上那朵玫瑰花,两片叶子微微卷曲,更衬她容色昳丽。她步伐轻盈,裙摆摇曳,仿佛与这喧闹的街市融为一体,又似从画中走出的仙子,美得惊心动魄。这一天于她而言,是命运的转折点,承载着无尽的期待与忐忑。出门前,她在镜前反复打量自己,合身的衣裙裹着纤细的身躯,每个褶皱仿佛都在诉说她的心事。眼中闪烁的光芒,是藏不住的喜悦;嘴角勾起的弧度,是按捺不住的甜蜜。

马友志怯生生地靠近,杨金凤温柔的笑意如同一缕春风,瞬间吹散了他满心的紧张。她主动伸出手,他像是握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紧紧不愿松开。此刻,千言万语在他喉间打转,他无数次想问出那句藏在心底的话,却又害怕打破眼前的宁静。“如果说出口,她拒绝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死死缠绕着他,让他既贪恋此刻的幸福,又恐惧未来的未知。

“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愉快。不知怎么,我就是相信你。” 杨金凤话语轻柔,眼神中满是诚恳与信赖。她询问马友志在乡下的生活,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而他的回答,饱含着深情,“没你在身边,怎么不寂寞”,可话一出口,他便察觉到一丝异样 —— 她似乎在用平静的语气,将话题引向别处,仿佛在刻意回避什么。

突然,杨金凤快步离开,走向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马友志心中一紧,认出那是她的母亲。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衣着时尚、风度翩翩的年轻人也出现在眼前。那人叼着香烟,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优越感,与杨金凤交谈时,熟稔的模样刺痛了马友志的双眼。

年轻人离去后,杨金凤与母亲缓缓走来,脸上的悲伤与冷漠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进马友志的心脏。他呆立原地,满心的疑惑与痛苦翻涌:“难道我有过错吗?难道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而杨金凤,在母亲的影响下,不得不压抑内心的情感,只能回头,强笑着说出那句让人心碎的 “再见”。

这一夜,马友志在龚先生的家里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杨金凤离去时的场景,那句 “再见” 如同魔咒,在耳边反复回响。

破晓时分,晨曦初露,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穿透云层,龚先生便早早起身。他歪戴着帽子,晨光洒在脸上,竟显得容光焕发,那双眼睛如同藏着星火,熠熠发亮。他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昂首挺胸地站在马友志面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与关切:“昨晚谈的怎么样?”

马友志垂着头,像一株被霜打蔫的秧苗。他睫毛低垂,遮住眼中的黯淡,嘴角微微下撇,脸上弥漫着忧郁沮丧的神色,如同被阴霾笼罩的天空,久久不发一言。

龚先生意味深长地盯着马友志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他心底的每一丝愁绪:“别难过了,走吧,咱们到外边去散散步。说不定,我还真有法子,能让你和杨金凤破镜重圆。”

这话好似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深潭,马友志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火苗。他迫不及待地跟在龚先生身后走出院子,一路上,昨夜的情景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不断闪现。杨金凤那句让他肝肠寸断的 “再见”,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她说出这话时那强装镇定的笑脸,也在眼前挥之不去,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他的心。

一路上,两个身影并肩而行,却都沉默不语。马友志眉头紧锁,脑海中不断思索着杨金凤态度转变的原因,试图从记忆的碎片里拼凑出答案;龚先生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深邃,盘算着如何循循善诱,将这个陷入情网的年轻人引上正确的革命道路。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马站东北角。一座古朴的古楼映入眼帘,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透着岁月的沧桑与厚重。这是顺宁三大名楼之一的东楼饭馆,与之遥相呼应的,是西北角的景华兴 —— 顺宁最早经营煤油的商店。龚先生的手指又开始习惯性地掰得咯咯作响,他指着古楼,向马友志娓娓道来:“1937 年,那是个战火纷飞的岁月。侵华日寇的飞机在上空盘旋,当它们看到这个院里堆放着密密麻麻的煤油桶,误以为是中国军队的军火库。刹那间,炸弹如雨点落下,这里遭受了日军飞机的疯狂轰炸。”

“嗯,这个事我也听说过。” 马友志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我还知道这里的沫茶很有名。他妈的,这些日本人真可恨!”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马站西南角走去。不远处,一座澡堂热气腾腾;再往前,东关剧场的轮廓清晰可见;剧场向东,一座石桥横跨在小河上,石桥东北角,是一片开阔的广场 —— 葛家场。

他们来到葛家场,龚先生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马友志,突然发问:“你知道昨天晚上,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马友志满脸惊异,下意识摇摇头,心中暗自揣测:难道你能知道吗?

龚先生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缓缓说:“你们是不是遇到她母亲了,还有一个年轻人。”

这话如同一记惊雷,在马友志耳边炸响。他瞪大眼睛,心中满是震惊与疑惑:他是怎么知道的?

只见龚先生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我告诉你,你们这个事,关键就出在她妈身上。那个年轻人,是她妈一心想让她嫁的人。为了这事,杨金凤没少跟她妈吵架。说到底,还是她妈嫌你穷啊。”

“可是……” 马友志刚要开口。

“可是什么?” 龚先生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抢在他前面说:“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杨金梅能和我结婚?我告诉你,每件事都有它的普遍性和特殊性。要是搁到现在,我和金梅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她瞧不上我这个穷小子,我也不会和资本家的女儿结婚。但在五年前,那时我还不是共产党,而且我还继承了父亲的巨额财产,她母亲才同意把女儿嫁给我。你知道吗,从传统观念来说,这叫门当户对;用我们共产党人的观点来看,这就是阶级立场问题。你现在正在接受党的考验,怎么能和资本家的女儿结婚呢?”

“如果她愿意跟我结婚,我是不顾一切的。” 马友志眼神坚定,语气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可是现在人家不愿意跟你结婚呀。” 龚先生看着满脸难过的马友志,语气中既有惋惜,又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嗯,那我就没办法了。” 马友志垂下头,声音里满是无可奈何,仿佛一只被抽走脊梁的鸟儿,再也无法展翅高飞。

“但是,” 龚先生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你真的离不开她,我会想办法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

“真的吗?那你一定帮助我,我会感恩你一辈子。” 马友志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在黑暗中徘徊许久的人,突然看到一丝光亮。

“好吧,过几天,你再来,听我安排。” 说完,两人分了手,各自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马友志离开后不久,杨金梅回到娘家,来看望妹妹杨金凤。她轻轻在妹妹身旁坐下,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试探:“我和你谈谈。”

“谈什么?” 杨金凤猛地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恐惧与不安,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谈什么?谈你的心思。” 杨金梅目光柔和地看着妹妹,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

“我没心思。” 杨金凤别过脸去,语气生硬,像一只竖起刺的刺猬。

“得,金凤,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全知道。” 杨金梅叹口气,声音里带着无奈与心疼。

杨金凤不再作声,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冷峻起来,仿佛蒙上一层寒霜:“谁和你说的,哼,我最受不了这种同情。我这人挺自负,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像你那样,与一个对你没有真爱的男人在一起。我真不懂,这一层我真不懂。你办得到,我可办不到。”

说这些话时,杨金凤偷偷瞥了姐姐一眼,却见杨金梅忧郁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看着姐姐这副模样,杨金凤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愧疚,她用手帕捂住脸,缓缓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一时间,屋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杨金梅望着窗外,眼神空洞,心中满是心事。那些过往的委屈如潮水般涌来,妹妹的话像一根刺,再次扎进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她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如此冷酷,竟强行将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想到这儿,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妹妹压抑的悲泣声,紧接着,一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杨金凤跪在她面前,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歉意:“我的姐姐呀,我该怎么办。”

杨金凤心里清楚,自己刚才在气头上说了许多伤人的话,深深刺痛了姐姐的心,但她知道,姐姐一定会原谅她。而杨金梅又何尝不明白妹妹的心思呢?那次马友志向妹妹求婚时,在母亲的严厉管教下,妹妹不得不拒绝了他。可杨金梅感受到,妹妹的心里深深爱着马友志,渴望能与他长相厮守,只是这些话,妹妹羞于说出口。

“我不是悲伤,我是觉得对不起马友志。” 杨金凤哽咽着说道。

“嗨,不是你对不起他,是你们的缘分还不到火候。” 杨金梅强挤出一丝微笑,伸手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发,试图安慰她。

“我简直没法儿告诉你。这不是忧愁,也不是烦恼。唉,我该怎么对你说呢?” 杨金凤抬起头,看着姐姐眼中疑惑的神色,无奈地叹口气,“唉,有什么办法呢。”

“你别这么想。” 杨金梅轻声说。

“没办法,我只有去你家才能和他见面。” 杨金凤突然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

“可惜你不能去我家,母亲不会同意。” 杨金梅摇摇头,眼中满是无奈。

“不,我要去,你去跟母亲说。” 杨金凤紧紧抓住姐姐的手,语气坚定,仿佛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