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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森林。李长乐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杉树皮,蜷缩在盘根错节的树根形成的天然凹陷里,像一头受伤后舔舐伤口的狼。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但求生的本能和高度紧绷的神经,却让他无法真正入睡,只能陷入一种半清醒的、对外界保持着极限感知的恍惚状态。

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沉重的心跳、肺部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声,以及森林夜晚固有的窸窣声——那是小动物在落叶间穿行,是夜枭在枝头偶尔发出的啼叫,是寒风掠过树梢的低啸。这些声音,在平时或许代表着生机,在此刻,却更像是无数潜藏危险的背景音,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异响,都可能预示着死亡的降临。

他知道,追兵绝不会轻易放弃。罗曼诺夫动用的“清理者”是专业的,他们熟悉追踪,擅长在野外生存和猎杀。白天的逃脱,与其说是胜利,不如说是一次侥幸。对方丢失了他的踪迹,但绝不会停止搜索。这片看似无边的森林,对于拥有热成像仪、无人机和猎犬的专业团队来说,并非不可逾越的屏障。

他现在是猎物,一头被困在巨大围场里,被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的猎物。

寒冷是另一个致命的敌人。虽然他找到的这个树根凹陷能稍微抵御寒风,但冬夜森林的低温依旧无情地侵蚀着他的体温。湿透的衣物虽然被体温和之前的奔跑焐干了些,但依旧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他不敢生火,那无异于在黑暗中点燃指引追兵的灯塔。

他从贴身口袋里摸出最后半块能量棒,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口,含在嘴里,让唾液慢慢将其软化,再极其缓慢地咽下。这是他仅存的食物,必须精打细算。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时刻啃噬着他的胃壁。

体力、热量、食物、安全感……所有生存必需的资源,他都极度匮乏。

但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利用这短暂的、相对的“安全期”,恢复一丝力气,并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他的大脑在疲惫和寒冷的双重折磨下,依旧顽强地运转着。

首先,他需要确定自己的大致方位。跳车时太过仓促,他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他抬头,试图透过浓密的树冠寻找北极星,但云层厚重,星光黯淡,无法提供有效的指引。他只能依靠对跳车前列车行进方向和大致时间的模糊记忆,推断自己可能处于施泰因贝格东南方向的某片连绵山区。

其次,他需要找到一个更安全的藏身之所,并且获取水和食物。这个树根凹陷只能临时栖身,无法长期逗留。他需要找到一个山洞,或者足够隐蔽、能遮风挡雨且靠近水源的地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需要想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至少确认周胖子和老陈的安危,并了解外界风暴的进展。那部廉价的、屏幕碎裂的手机在跳车时不知掉落在了何处,他现在彻底成了信息孤岛。

每思考一个问题,都像是在透支所剩无几的精神力。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差,身体和心理都濒临极限。但他更知道,一旦放弃思考,任由绝望吞噬,那么他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他想起了汉斯老人那平静而深邃的眼神,想起了他说的“真正的‘守望者’,或许不是去控制什么,而是……保持距离,保持清醒,在必要的时候,提供一个……避风港。”

他现在,就需要这样一个“避风港”。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他必须守住内心最后一丝清明和希望。

时间在寂静和寒冷中缓慢流逝。后半夜,森林下起了冻雨,细密的、冰冷的雨丝夹杂着冰晶,从树叶的缝隙中落下,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他只能将身体蜷缩得更紧,用背包勉强遮挡住头部和躯干。

就在他几乎要被冻僵,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一阵极其微弱、但绝对不属于自然界的声响,如同细针般刺入了他的耳膜!

那是……某种电子设备发出的、极其短暂的“嘀”声!非常轻,非常远,但在万籁俱寂的森林深处,却显得格外清晰!

李长乐瞬间清醒,全身肌肉绷紧,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他侧耳倾听了很久,但那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是错觉?还是……追踪设备?无人机的信号?或者,是追兵之间使用的某种短促联络信号?

无法判断。但这一声微不可闻的“嘀”声,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划破了他内心短暂的侥幸,将他重新拉回了残酷的现实——猎杀,从未停止。猎人,依旧在附近。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天快亮了,一旦视线好转,他的藏身处将不再安全。

他挣扎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几乎麻木的四肢,感受着肌肉传来的酸痛和无力。他必须立刻移动。

他凭借着在黑暗中逐渐适应的一些微光视觉,以及本能的方向感,开始向着自认为是下坡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进。他需要找到水源,也需要尽量降低海拔,寻找更容易隐藏和获取资源的地形。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湿滑的落叶、盘绕的藤蔓、突出的岩石,都可能让他摔倒。寒冷和疲惫让他的反应变得迟钝。但他咬着牙,强迫自己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微微泛亮,森林的轮廓在灰蒙蒙的晨雾中逐渐显现。他听到了一丝微弱的水流声!精神微微一振,他循着声音走去,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清澈的山涧出现在眼前。

水!他扑到涧边,不顾一切地用手捧起冰冷的山水,大口喝了起来。甘冽的泉水暂时缓解了喉咙的干渴,也带来了一丝活力。

他在涧边稍微休息,再次吃下一小口能量棒。然后,他利用涧水清洗了一下脸上和手上的污泥与血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这不仅是为了舒适,也是一种心理暗示,维持着作为“人”而非“野兽”的最后体面。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观察着四周。这里的地形比之前稍微开阔一些,两岸是陡峭的、长满青苔的岩壁。顺着山涧向下游望去,雾气弥漫,看不到尽头。

该往哪个方向走?上游还是下游?

通常来说,下游更容易通向人类居住区,但也意味着可能遇到更多的巡逻和关卡。上游则更加偏僻,生存环境更恶劣,但也可能更安全。

就在他犹豫之际,一阵隐约的、不同于风声和水声的“嗡嗡”声,从下游方向传来,并且似乎在逐渐靠近!

无人机!

李长乐脸色骤变!来不及多想,他立刻手脚并用,攀上旁边一处植被相对茂密的岩壁,将自己紧紧贴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利用藤蔓和阴影隐藏起来。

几秒钟后,一架小型、黑色的四旋翼无人机,如同幽灵般从下游的雾气中钻出,沿着山涧低空飞行,其底部的摄像头缓缓转动着,扫描着河岸和两侧的岩壁。

李长乐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要停止。他能清晰地看到无人机旋翼搅动雾气形成的涡流。

无人机在他藏身处的上空盘旋了十几秒,摄像头几次扫过他所在的区域,但似乎并没有发现紧贴在岩石阴影里的他。最终,它调整方向,朝着上游继续飞去,嗡嗡声逐渐远去。

李长乐缓缓松了口气,但心却沉了下去。无人机都出动了,说明搜索的力度和科技含量远超他的想象。下游方向,恐怕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没有选择,只能向上游前进,进入更深、更荒蛮的山区。

他从岩壁上滑下,再次喝了几口水,然后将最后一点能量棒全部塞进嘴里。他需要所有的能量来应对接下来的艰难路程。

他看了一眼无人机消失的上游方向,那里雾气更浓,山势更显嶙峋。

那里是未知,是更大的危险,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他紧了紧背包带,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迈开脚步,踏着涧边湿滑的石头,逆流而上,再次消失在了浓雾与森林构成的、寂静而杀机四伏的迷宫中。

围猎,在寂静中持续。

而他,这只疲惫而顽强的猎物,仍在为了渺茫的生机,进行着无声的、绝望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