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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丽都城平壤陷落、国王出逃、权臣渊净土率众归降、大唐设立“海东行省”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向四方扩散。

当八百里加急的驿马,带着盖有海东行省总督裴仁俭和武卫大将军赵敏双重印信的捷报,风驰电掣般冲入洛阳皇城时,整个东都,乃至整个大唐的朝堂,都被这石破天惊的胜利震撼得几乎失语。

太极殿,大朝会。

宣读捷报的鸿胪寺官员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坎上:“……赖陛下洪福,摄政王殿下神武,天兵所向,势如破竹……跨海奇袭,直捣平壤……

逆酋高藏北窜,伪莫离支渊净土率文武归命……遂废其国号,设海东行省,置官署,抚百姓……辽西之敌,闻风丧胆,已仓皇北遁……”

捷报很长,详细叙述了跨海远征、奇袭破城、收降纳叛、设省安民的经过。

殿内鸦雀无声,只有那宣读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文武百官的表情精彩纷呈,难以置信、震惊狂喜、忧虑深思、嫉妒不安……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最终化为一片压抑的嗡嗡议论。

“平壤……就这么破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喃喃自语,手中笏板几乎握不稳。

他是经历过隋末动荡的老人,亲眼目睹过前隋三征高句丽是如何耗尽国力、民怨沸腾,最终导致天下大乱,社稷倾覆的。

那辽东的坚城,那苦寒的气候,那可怕的伤亡,是整整一代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如今,这梦魇竟被晋王李贞一战而破?而且是以这种匪夷所思的跨海奇袭方式?

“一次!仅仅一次出征啊!”兵部一位侍郎激动得脸色涨红,对同僚低语,“前隋炀帝倾国之力,三征而无功,反酿大祸。晋王殿下竟能……竟能毕其功于一役!此乃不世之功,不世之功啊!”

“海东行省……高句丽故地,自此纳入版图矣!”户部尚书捻着胡须,眼中放光,已经开始计算这片新土地能带来多少赋税、人口。

但也有不少官员,尤其是与郑太后关系密切或心存疑虑者,面色复杂。

晋王之功,未免太大了些。破吐蕃,定西域,如今又灭高句丽,开疆拓土之功,直追太宗。其威望、兵权,已如日中天,无可制衡。

今后这朝廷,这天下,到底该听谁的?

一些心思深沉的,已经偷偷将目光瞄向御阶之侧,珠帘之后,以及那位端坐在旁边的摄政王妃武媚娘。

珠帘之后,郑太后的脸色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迅速变得铁青,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李贞又赢了,而且赢得如此漂亮,如此彻底!

这捷报,哪里是捷报,分明是一道道催命符,一道道砸向她和她儿子皇位的惊雷!

她仿佛已经看到,李贞携此不世之功凯旋时,那足以让日月无光的威望,那让满朝文武尽折腰的权势!

自己苦心经营,甚至不惜暗中掣肘,结果却反而成全了他的赫赫武功?

一种混合着嫉妒、恐惧和强烈不甘的毒火,在她胸中灼烧。

而与郑太后的阴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端坐在御阶之侧偏位、代表晋王听取朝政的摄政王妃武媚娘。

今日的她,身着绛紫色蹙金绣鸾凤朝服,头戴九翚四凤冠,雍容华贵,气度天成。

听闻捷报,她那双凤眸之中,瞬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仿佛万千星辰落入其中。

尽管她极力维持着仪态,但那微微扬起的下颌,轻轻颤动的睫毛,以及嘴角那一抹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的、与有荣焉的骄傲笑意,将她内心的激动与自豪显露无遗。

她是李贞的妻子,是他最坚定的盟友,也是他霸业最直接的受益者与见证者。这份荣耀,有李贞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

当初朝堂之上,多少人质疑跨海远征是劳民伤财、重蹈隋炀帝覆辙的冒险之举?是她,在后方殚精竭虑,调配粮草,稳定朝局,应对明枪暗箭。

如今,捷报传来,一切非议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无可辩驳的功绩!她怎能不喜?怎能不傲?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含义各异的目光,武媚娘微微挺直了脊背,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中众臣,最后与珠帘后那双嫉恨的眼睛短暂交汇,旋即淡然移开。

那一眼,平静无波,却带着居高临下的、胜利者的从容。

接下来的朝会,几乎成了对晋王功绩的颂扬会。

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时此刻,无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这样一场开疆拓土的泼天功劳有丝毫微词。

在郑太后几乎咬碎银牙的勉强主持下,一道道褒奖、封赏的旨意迅速拟定。

以皇帝名义,晋封晋王李贞加授“太子太师”,增食邑万户,赏赐无数;晋王妃武媚娘,赐“赞政辅国”金册,褒奖其辅弼之功。

赵敏晋封二品镇国夫人,裴仁俭正式授海东行省总督、检校兵部尚书,其他有功将领各有封赏。

诏书中极尽溢美之词,将李贞誉为“社稷干城”、“古之名将弗过”。

然而,无论洛阳的朝堂如何暗流汹涌,颂歌如何响亮,都影响不到远在千里之外、正在全力消化战果、布局未来的李贞。

海东行省,平壤城,昔日的王宫如今已成了行省总督府。李贞并未沉浸于破城的喜悦,他清醒地认识到,灭国易,收心难,治理更难。

高句丽故地,民族复杂,山高林密,渊盖苏文和高藏北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新附之地,暗流涌动。

这一日,行省总督裴仁俭与刚刚肃清周边州县、班师回城的赵敏一同禀报。

“殿下,新罗方面有消息传来。”裴仁俭递上一封密信,眉头微锁,“金春秋依约进攻百济,初时颇为顺利,连下数城。但百济毕竟立国日久,缓过气后,反击甚烈。

最新战报,新罗军在熊津江一带受挫,折损不少,攻势受阻。眼下,百济甚至略占上风,金春秋来信,言辞恳切,请求殿下施以援手,或……或准许其暂缓攻势。”

赵敏哼了一声,抱拳道:“殿下,金春秋这老狐狸,怕是见我军已定平壤,又想保存实力,甚至存了坐山观虎斗,让我大唐与百济两败俱伤之心!”

李贞接过密信,快速浏览一遍,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走到巨大的半岛地图前,目光在新罗、百济、以及已被唐军控制的“海东行省”之间逡巡。

“援手?自然要援。”李贞手指点在地图上百济北部、与海东行省接壤的一片区域,“不过,不是直接派兵助他新罗打仗。”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冷静而睿智的光芒:“传令,着赵敏部,即刻出兵南下!目标,百济北部浿水以南、带水以北的这一片区域。

此处毗邻我海东,土地肥沃,城池众多,百济在此驻军不多,且正与新罗胶着,后方空虚。给我打下来,设为‘带方郡’,纳入海东行省管辖!”

赵敏与裴仁俭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恍然与钦佩。殿下这是明助暗夺,一石二鸟啊!

“殿下英明!”赵敏兴奋道,“此举既可切实削弱百济,减轻新罗压力,使其能与百济继续抗衡,不至一家独大;又能拓展我海东行省疆域,获取粮仓要地;更可警示金春秋,休要首鼠两端!末将这就去准备!”

“记住,”李贞叮嘱,“动作要快,攻势要猛,打出我唐军声威即可,不必过于深入百济腹地。占了地盘,立刻稳固城防,安抚百姓,推行唐制。”

“末将明白!”

数日后,唐军突然南下,攻取百济北部的消息,再次震动了半岛。

金春秋又惊又喜,惊的是唐军兵锋之锐,喜的是百济被迫两线作战,压力大减,新罗得以喘息,甚至趁机反攻。

而百济则惊慌失措,不得不从与新罗对峙的前线抽调兵力回防北部,导致对新罗的压力大减。

一时间,新罗与百济再次陷入势均力敌的拉锯战,谁也无力彻底压倒对方,更无力觊觎大唐新得的“海东行省”。

金春秋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李贞的敲打与深意。他不敢再有保存实力之心,反而加紧了攻势,同时,一份更“贴心”的礼物,连同最新的“战果”汇报,一起送到了平壤。

礼物是六名身着新罗宫廷盛装、年轻貌美的女子。据使者说,皆是新罗王族宗室之女,仰慕大唐摄政王文韬武略,自愿前来“侍奉巾栉,学习上国礼仪”。

总督府后堂,李贞看着殿下盈盈拜倒、环肥燕瘦各有风姿的六名新罗贵女,神色平淡。他深知,这既是讨好,也是试探,更是一种政治表态和联姻捆绑。

“新罗王美意,本王心领了。”李贞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既然来了,便暂且安置,学习我大唐礼仪规度。至于名分,待本王回京,禀明陛下与太后,再行定夺。”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刻接纳。不拒绝,是给金春秋面子,安抚新罗;不立刻给予名分,是保持主动,也避免他的后宫过早卷入半岛政治。

这些女子,将是维系与新罗关系的一根纽带,也是海东行省与周边政权博弈中的一枚棋子。如何处理,需待大局稳定后再行斟酌。他吩咐裴仁俭妥善安置,不可怠慢。

几乎与此同时,北方的噩耗也传到了平壤。

经由“天香楼”潜藏于北地的眼线密报,以及赵敏派出的斥候探查确认,渊盖苏文的军队撤退时,一路损兵折将,军心涣散,逃兵不计其数。

当渊盖苏文带领军队到达丸都城(国内城)时,清点兵马,竟已不足十一万!且士气低落,粮草匮乏,短期内已无力南顾。

“二十万大军,归者不及半数,且皆惶惶如丧家之犬。”裴仁俭感慨,“经此一役,渊盖苏文元气大伤,虽据险而守,然已不足为虑矣。假以时日,必可平定。”

李贞点了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失去了都城和大部分国土,军队又遭此重创,渊盖苏文已从心腹大患,降级为疥癣之疾。

眼下最重要的,是消化新得的海东之地,将其真正转化为大唐的粮仓和兵源,而不是急于北上,在不利于己方的山地与穷寇纠缠。

然而,治理与消化,需要钱,需要海量的钱。安置流民,恢复生产,修筑城防,整编降军,赏赐将士,哪一项都离不开真金白银。

虽然抄没了平壤王宫和渊盖苏文等权贵的府库,但相对于庞大的开支,仍是杯水车薪。朝廷的拨款遥远且不确定,更何况洛阳那边,郑太后一党不暗中使绊子就不错了。

这一日,李贞召来了随军而来的“河西商会”大掌柜,以及负责军需核算的柳如云。

“殿下,这是初步核算的账目。”柳如云递上一本厚厚的册子,秀眉微蹙,“未来半年,海东行省各项开支,至少还需三百万贯,方能维持运转,不至生乱。这还不包括可能的赈济和额外军费。”

三百万贯!这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大掌柜也面露难色:“商会虽有些积蓄,但主要利润需维系商会运转、支持并州基业,且盐利北运,路途遥远,损耗颇大,一时难以抽调如此巨款至此。”

李贞沉默片刻,目光缓缓移向窗外,远处是繁忙的港口和苍茫的大海。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

“盐……”他低声自语,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是啊,我们有的是盐。”

他转过身,看向大掌柜和柳如云,语气斩钉截铁:“立刻修书,命并州、凉州盐场,加大‘西盐’产量!挑选可靠船队,经渤海,将盐直接运来海东!

不仅要在海东行省各州县开设官盐铺,平价售盐,以安民心,更要将盐……卖到新罗、百济,甚至,倭国去!”

柳如云瞬间明悟:“殿下是想……以盐利,养海东?”

“不错!”李贞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渤海、黄海,“新罗、百济战事正酣,倭国物资匮乏,食盐皆是必需品,且其本土产盐量少质劣。我‘西盐’质优价廉,谁能拒绝?

通过河西商会的渠道,明面上与两国官方贸易,暗地里亦可借助当地豪商、甚至……地下势力,将盐销往各地。

所得利润,一部分就地采购粮草、军械、战马,输送海东;一部分换成金银,支持此处用度。以战养战,以商养政!”

大掌柜眼睛一亮:“妙啊!殿下!此计大妙!海路运输,虽有些风险,但利润远超陆路!且以此为由,我商会船只往来渤海、黄海,亦可为殿下耳目,监控半岛乃至倭国动向!”

“正是此理。”李贞颔首,“此事交由你二人全权负责。柳如云统筹账目,监管物资;大掌柜负责联络、运输、销售。

记住,务必隐秘,尤其是销往百济和倭国部分,初期可借新罗或当地豪强之手,以免授人以柄。价格可随行就市,但品质必须保证。我要让这‘西盐’,成为撬动海东乃至整个东方财源的杠杆!”

“属下明白!”两人齐声应道,精神振奋。

一条以食盐为纽带,连接并州、海东、新罗、百济乃至倭国的庞大贸易网络,以及其背后隐藏的情报、影响力网络,在李贞的谋划下,悄然展开蓝图。

就在李贞于海东纵横捭阖、布局深远之际,丸都山城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残破的宫殿里,渊盖苏文形容枯槁,往日枭雄气概荡然无存,唯有眼中深沉的怨毒与不甘,如同鬼火般燃烧。

他面前摊着简陋的舆图,上面标注着唐军、新罗、百济的势力范围,以及那刺眼的“海东行省”字样。

“李贞……李贞……”他咬牙切齿,声音嘶哑,“断我根基,夺我疆土……此仇不共戴天!”他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油灯摇曳。

“传令!加紧搜刮粮草,整训兵马!派人去靺鞨、去契丹,许以重利,借兵!再去联络百济,告诉他们,唇亡齿寒!

再派人潜入海东,联络旧部,伺机起事!我渊盖苏文,还没完!只要这口气在,定要夺回失去的一切,将那李贞小儿,碎尸万段!”

寒冷的山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呜咽作响,如同冤魂的哭泣。丸都山城的这个冬天,注定格外漫长而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