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山谷的风如同冰冷的刀刃,刮过嶙峋的怪石与巨大的未知骸骨,发出呜咽般的嘶鸣。天空中没有日月星辰,唯有几颗散发着不祥血光的星体高悬,将大地映照得一片暗红,压抑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的蚀星煞气虽比煞渊裂隙处稀薄,却无孔不入,持续侵蚀着生灵的元气与神魂。
李观鱼盘膝坐于一块相对完整的巨兽颅骨之下,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他正在全力引导体内那新得的“兵主传承种子”。这枚种子并非简单的力量灌输,而是一篇名为《兵主真解》的古老战诀烙印,以及一股精纯至极、蕴含无上征伐意志的本源战意。战意如洪流,在他经脉中奔腾冲刷,每一次运转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也拓宽着经脉的壁垒,强化着肉身的根基。他的气息在化灵境三层巅峰起伏不定,隐隐触摸着四层的瓶颈,周身隐隐有暗金色的战意虚影缭绕,时而凝聚成模糊的斧钺枪戟形态,散发出凌厉无匹的锋芒。
赵铁柱守在身旁,大地血脉之力化作厚重的土黄色光晕,笼罩着方圆十丈范围,勉强隔绝了部分煞气的侵蚀。他时不时担忧地看向李观鱼,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死寂的环境。元蚀的“身躯”被小心安置在一旁,眉心那点微弱的金光依旧顽强闪烁,但生命气息已微弱到近乎虚无。
“观鱼哥,这鬼地方连根草都没有,煞气还这么重,俺感觉大地之力恢复起来都慢了许多。”赵铁柱瓮声瓮气地说道,抓起一把焦黑的泥土,感受着其中稀薄的地脉精气。
李观鱼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暗金光芒一闪而逝:“此地煞气沉淀万载,已改变了地脉属性。这兵主传承霸道非常,需以战养战,在杀伐中方能快速精进。但我们首要任务是找到稳定路径,救治元蚀前辈。”他摊开手掌,腕部兵主印记灼热,隐隐指向山谷深处某个方向,“印记与传承种子皆对那个方位有所感应,或许有出路,也可能……是更大的危险。”
就在 两人商议之际,异变突生!
山谷深处,毫无征兆地刮起了一阵阴冷的黑色怪风!风声凄厉,卷起地面的骨粉与煞气,形成一道道接天连地的黑色龙卷!更令人心悸的是,风中传来了无数怨魂哀嚎、兵刃交击的混乱嘶鸣,仿佛有千军万马在风中冲杀!
“不好!是‘煞灵潮汐’!”李观鱼脸色骤变,从兵主传承种子附带的信息碎片中,他认出了这可怕的天地异象。这是古战场积郁的煞气、死气、怨念在特定条件下周期性爆发的现象,潮汐所过之处,万物凋零,生灵化作枯骨,更会催生出无数由负面能量凝聚的“煞灵”!
“铁柱!全力防御!”李观鱼厉喝一声,长身而起,星陨剑铿然出鞘。他全力运转《兵主真解》,暗金色的兵主战意透体而出,在身前形成一道不断旋转、由无数细小兵器虚影构成的战意壁垒!同时,他也引动了一丝“星殒戾炎”的力量,银白与暗红光泽隐于暗金战意之中,增加壁垒的韧性。
赵铁柱怒吼一声,双足如同生根般踏入大地,体内大地血脉疯狂燃烧,土黄色光晕瞬间凝实了数倍,化作一道半球形的厚重光罩,将李观鱼和元蚀牢牢护在中心!“给俺定!”他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
“轰隆隆——!”
黑色的煞灵潮汐如同毁灭洪流,瞬间吞没了三人所在之地!无数面目狰狞、由纯粹煞气与怨念构成的“煞灵”撞击在战意壁垒与大地光罩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与撞击声。这些煞灵形态各异,有残缺的士兵、有扭曲的魔怪,甚至有一些难以名状的恐怖存在,其实力从洗尘境到化灵境不等,铺天盖地,无穷无尽!
李观鱼的战意壁垒剧烈震颤,暗金光芒明灭不定。兵主战意至刚至阳,对煞灵确有克制之效,每一道兵器虚影斩出,都能灭杀数只煞灵。但潮汐中的煞灵数量实在太多,且被击杀后,其精纯的煞气反而会融入潮汐,增强后续冲击的威力!更可怕的是,潮汐中蕴含的那股混乱、疯狂的意志,不断冲击着李观鱼的心神,试图引动他体内戾源火种的暴戾情绪,诱其堕落!
“紧守心神!这潮汐能惑人心智!”李观鱼一边奋力挥剑,斩出道道撕裂黑暗的暗金剑罡,一边以《星辰锻神诀》稳固灵台,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他感觉自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赵铁柱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大地光罩虽防御强悍,但对这种能量形态的煞灵侵蚀,防御效果相对较弱,光罩表面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他不得不持续消耗大量血脉之力进行修复,脸色迅速苍白下去。
危机时刻,李观鱼脑海中灵光一闪!兵主传承种子中关于“以战养战”、“纳煞炼体”的片段浮现心头。“既然避不开,何不借此淬炼战意,甚至……尝试吸收炼化这精纯的煞气?《兵主真解》中似乎有一门‘噬煞战诀’的偏门法门!”
这个念头极其冒险!煞气乃毁灭性能量,寻常修士避之不及,主动吸纳无异于引火自焚。但李观鱼非常人,他体内本就有与之同源的“戾源”火种,更有兵主战意这等至强力量作为依仗!
“拼了!”李观鱼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分出一缕神念,小心翼翼地引导一股被兵主战意击溃、相对纯净的煞气气流,通过特定经脉运转,尝试按照《噬煞战诀》的法门进行炼化!
“嗤嗤!”
煞气入体,顿时如同滚油滴入冰水,与他本身的星辰之力、兵主战意发生剧烈冲突!经脉传来针扎火燎般的剧痛!李观鱼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他死死咬牙支撑,以兵主战意为锤,以星辰秩序为砧,强行捶打、炼化这缕外来煞气!
过程痛苦万分,凶险异常。数次他都险些控制不住,导致煞气反噬。但渐渐地,在《兵主真解》无上玄奥的引导下,在那股坚韧不拔的意志支撑下,那一缕精纯的煞气竟真的被逐步剥离了狂暴的负面意志,转化为一股精纯的、略带阴寒却无比凝练的能量,缓缓融入他的兵主战意之中!虽然数量极少,但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战意似乎更加凝实、更加锋锐了一丝!甚至连对《兵主真解》的感悟都深刻了一分!
“有效!”李观鱼精神大振!他如法炮制,开始更大胆地引煞入体,在抵抗潮汐的同时,进行着这场刀尖上的舞蹈般的修炼!他的剑法愈发凌厉,暗金剑罡中隐隐带上了一丝吞噬煞气的特性,对煞灵的杀伤力显着提升!
赵铁柱见李观鱼非但没有被潮汐压垮,反而越战越勇,身上气势隐隐提升,也备受鼓舞,大吼一声,将大地血脉催发到极致,光罩再次稳固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好似万年。狂暴的煞灵潮汐终于渐渐平息,黑色的风柱缓缓消散,山谷重归死寂,只是地面上多了厚厚一层被净化后留下的灰烬。
李观鱼持剑而立,微微喘息,身上衣衫有多处破损,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周身散发出的兵主战意更加纯粹、凝练,修为赫然稳固在了化灵境四层!这一次险死还生的历练,让他因获得传承而暴涨的力量得到了彻底巩固,并对《兵主真解》有了更深的理解。
“观鱼哥,你没事吧?”赵铁柱撤去光罩,关切地问道,他也消耗巨大。
“无妨,因祸得福。”李观鱼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依旧昏迷的元蚀身上,眉头微蹙。元蚀眉心的金光依旧微弱,但似乎……在潮汐过后,稳定了那么一丝?难道这煞灵潮汐的冲击,阴差阳错地反而略微稳固了那残存的封印?
休整片刻后,两人继续沿着兵主印记指引的方向前进。越往山谷深处,地面的骸骨越发巨大,有些甚至如同小山一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残留。四周开始出现一些残破的、风格古老的建筑遗迹,似乎曾是一个庞大的据点或祭坛,但都已彻底荒废,被煞气侵蚀得不成样子。
突然,李观鱼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望向不远处一片相对完整的废墟。那里似乎是一座倒塌大殿的基石,中央位置,隐隐有微弱的空间波动传来,与怀中的噬星魔晶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有空间节点的气息!”李观鱼心中一凛,示意赵铁柱小心。两人悄然靠近,只见废墟中央,地面刻着一个模糊的、被煞气污染严重的传送阵图。阵图中心,镶嵌着几块已然黯淡无光的空间晶石,其中一块较大的晶石内部,竟有一点针尖大小、不断闪烁的银光,散发出极其微弱但纯净的星辰秩序之力!
“这是……星宫遗留的传送阵?这点银光……是尚未被完全侵蚀的坐标印记?”李观鱼蹲下身,仔细感知。噬星魔晶的共鸣正是源于此。他尝试将一丝星辰之力注入阵图。
“嗡……”
阵图微微一亮,那点银光闪烁了一下,投射出一幅极其残缺、仅能辨认出大致方向的星图虚影,随即迅速黯淡。虚影所指的方向,与兵主印记的感应方向存在一个细微的夹角。
“两条路?”李观鱼沉吟。兵主印记指向大概率与兵主传承相关之地,可能蕴含机缘,也可能伴随未知风险。而这星宫传送阵残留的坐标,虽残缺,却可能指向“摇篮”或星宫其他重要据点,是他们的最初目标。
“先去哪边?”赵铁柱问道。
李观鱼看着元蚀眉心的微弱金光,又感受了一下体内愈发如臂指使的兵主战意,心中有了决断:“元蚀前辈状态诡异,此地煞气对其不知是福是祸。兵主之路近在眼前,或能找到彻底稳住他伤势之法,甚至……弄清这金光的来历。先循兵主印记指引,一探究竟!”
做出决定后,两人不再犹豫,加快步伐,朝着山谷最深处那如巨剑般插天的阴影前进。随着靠近,兵主印记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甚至引动了李观鱼体内的传承种子,发出轻微的嗡鸣。
最终,他们来到了山谷的尽头。眼前是一片巨大的环形山壁,山壁通体呈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过万年。山壁下方,有一个高达百丈的洞口,洞口形状规整,边缘刻满了与兵主祭坛上类似的征战图腾,散发出苍凉古老的磅礴气势。洞口深处幽暗无比,隐隐有沉重的呼吸声传来,令人心悸。
而在洞口正上方,山壁之上,赫然刻着两个巨大的、如同斧凿刀劈般的古老文字,虽历经岁月侵蚀,却依旧散发着冲天的战意——兵冢!
“兵冢……埋葬神兵之地?还是……兵主最终的归宿?”李观鱼凝视着那两个古字,感受着洞内传来的恐怖威压,深吸一口气。
“铁柱,跟紧我。此地恐是兵主试炼的最后一关,也是机缘最大之地。”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随后,李观鱼率先迈步,踏入了那幽深不知几许的“兵冢”入口。赵铁柱紧了紧手中的兽骨棍,背着元蚀,紧随其后。
身影没入黑暗,洞口仿佛巨兽的口,缓缓闭合了一般,唯有那“兵冢”二字,依旧散发着万古不灭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