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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莹火虫下的星光 > 第271章 —动手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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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沈知言对着案头那本泛黄的古绣笔记,指尖捏着一枚细如发丝的绣针,反复摩挲着素白绸缎上刚绣出的几针,眉头却拧成了死结。笔记中关于“施针”力度的描述仅有寥寥数语——“轻若游丝贴缎面,重似衔泥附经纬”,可这“轻”与“重”的分寸,竟比参透古籍中的晦涩篆字还要难。他对着自己绣出的针脚看了半响,总觉得力道要么虚浮飘洒,针脚浮在绸缎表面,风一吹便似要脱落;要么又过重滞涩,丝线嵌入绸缎纤维,留下了生硬的压痕,完全没有笔记中描述的那种“刚柔相济、气韵贯通”的质感。

沈知言叹了口气,将绣绷轻轻推到案边,拿起手机对着自己的练习作品拍了张照片。镜头里,素白的绸缎上,几列参差不齐的针脚像极了初学写字孩童的笔画,歪歪扭扭,毫无章法。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开了与苏曼卿的对话框,将照片发了过去,附带一句消息:“苏老师,我练习施针时总把握不好力度,您看这些针脚,问题出在哪里?”

发送完毕,他便将手机放在一旁,重新坐回案前,拿起绣针试图再尝试几次。可指尖刚一用力,便又陷入了之前的困境,要么太轻,要么太重,反复几次,绸缎上已然留下了几处无法抹平的痕迹。他心中愈发焦躁,古绣修复本就是件磨性子的活儿,差一分一毫,都可能让一件传世珍品失了原本的神韵,甚至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沈知言入行已有五年,从最初跟着师傅学习辨识丝线、熟悉针法,到后来独立修复一些简单的绣品,他一直秉持着严谨细致的态度,可唯独这“施针力度”,像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屡屡让他受挫。

就在他对着绣绷一筹莫展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苏曼卿的回复。沈知言立刻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段文字:“知言,你看你照片里的针脚,前几针力道太浅,丝线与绸缎没有完全贴合,这样绣出来的纹样不牢固,时间久了容易起毛脱落;后几针又过于用力,把绸缎的经纬都压变形了,破坏了面料的肌理,古绣最讲究‘顺势而为’,针脚要跟着面料的纹路走,力道要藏在指尖,而非用手臂去硬压。”

文字下方,还附着一段小视频。沈知言连忙点开,屏幕里立刻出现了苏曼卿的工作台。那是一张古朴的梨花木桌,桌面上铺着一块浅米色的绸缎,与他练习用的面料材质相似。苏曼卿的手出现在画面中,那是一双典型的绣者的手,指尖因常年握针而带着一层薄茧,指腹却异常细腻,手腕纤细,动作沉稳而舒缓。

视频里,苏曼卿没有说话,只专注地演示着施针的过程。她先将丝线穿过针孔,指尖捏着绣针,针尖轻轻落在绸缎上,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沈知言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他看到苏曼卿的手腕微微转动,指尖看似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针尖刺入绸缎的瞬间,力道仿佛透过屏幕传递了过来——不深不浅,恰好让丝线嵌入面料的缝隙,又没有压迫到经纬。她的针脚细密均匀,每一针落下,都像是自然生长在绸缎上一般,与面料完美融合,没有一丝突兀。

沈知言反复播放着这段视频,手指甚至下意识地模仿着苏曼卿的动作。他注意到,苏曼卿施针时,手臂始终保持着放松的状态,力量完全集中在指尖和手腕,针入面料时,指尖会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下沉动作,那便是力度的关键所在。而他自己之前练习时,总是不自觉地用手臂发力,力道要么无法传递到针尖,要么便用力过猛,完全违背了“以指为引,以腕为轴”的要诀。

他将视频暂停在苏曼卿指尖下针的瞬间,放大画面,仔细观察着针脚与绸缎的接触点。那一处的丝线服帖地卧在面料上,边缘平滑,没有一丝起毛或褶皱,就像笔记中描述的“游丝贴缎”,既有轻盈之感,又不失稳固。沈知言又对比了自己照片中的针脚,那些力道过浅的,丝线浮在表面,边缘翘起;力道过重的,绸缎被压出凹陷,丝线也显得僵硬,两相比较,差距一目了然。

“原来如此……”沈知言喃喃自语,心中的迷雾仿佛被一缕阳光驱散。他再次拿起绣针,按照视频中苏曼卿的姿势调整好手臂和手腕,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指尖捏着针,目光专注地落在绸缎上,手腕轻轻转动,针尖缓缓刺入面料。这一次,他刻意放松手臂,将力量集中在指尖,感受着丝线与面料接触的瞬间,指尖微微下沉,恰到好处地控制着力道。

一针落下,他立刻停下,仔细观察针脚。这一针虽然依旧算不上完美,但比起之前,已然有了质的飞跃——丝线稳稳地嵌在绸缎中,既没有浮起,也没有压伤面料。沈知言心中一阵狂喜,连忙又绣下第二针、第三针,虽然偶尔还是会有偏差,但整体的针脚已然规整了许多,那种“刚柔相济”的感觉,似乎终于触碰到了一丝皮毛。

他越绣越投入,指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手腕的转动也愈发自然。阳光透过工作室的窗户,洒在绸缎上,映照出细密的针脚,光影流转间,那些针脚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素白的面料上缓缓舒展。沈知言完全沉浸在这种专注的状态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之前的挫败,眼中只剩下手中的针、线与绸缎。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再次响起,还是苏曼卿发来的消息:“知言,施针的力度没有捷径,全靠多练多悟。你可以先从最基础的平针练起,感手指尖与丝线、面料的互动,找到那种‘心手合一’的感觉。古绣修复,修的不仅是绣品,更是心性,静下心来,慢慢体会。”

沈知言看到消息,停下手中的动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苏曼卿是业内公认的古绣修复大师,技艺精湛,性子却极为温和,对待后辈向来不吝赐教。他入行之初,曾有幸听过苏曼卿的讲座,后来通过师傅引荐,才得以与苏曼卿有了联系,偶尔向她请教问题,苏曼卿总是耐心解答,从未有过一丝敷衍。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绣品,那些逐渐规整的针脚,像是一个个小小的印记,记录着他的进步。沈知言想起自己刚入行时,第一次接触古绣修复,面对那些残破的绣品,心中满是敬畏与忐忑。古绣承载着千年的文化与历史,每一件绣品背后,都可能藏着一段故事,而他们这些修复师,便是要以手中的针与线,为这些残破的珍宝“续命”,让它们重新绽放光彩。

这份工作,看似枯燥,实则充满了挑战与乐趣。有时候,为了修复一处破损的纹样,他可能需要查阅数十本古籍,对比上百种丝线;有时候,仅仅是一个针脚的修复,便要反复练习数十次、上百次。但每当看到一件残破的绣品在自己手中逐渐恢复原貌,那种成就感,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替代的。

就像此刻,仅仅是掌握了施针力度的一点窍门,便让他心中充满了喜悦与动力。他再次拿起手机,给苏曼卿回复消息:“谢谢苏老师,您的视频和指点让我茅塞顿开,我现在再练习,感觉比之前顺畅多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发送完消息,沈知言将手机放在一边,重新拿起绣绷。阳光依旧温暖,工作室里弥漫着丝线特有的清香。他捏着绣针,指尖轻盈而坚定,一针一线,细细密密地绣在绸缎上。这一次,他不再急躁,不再焦虑,而是静下心来,感受着指尖的力道,感受着丝线与面料的贴合,感受着每一个针脚带来的细微变化。

他知道,想要真正掌握“施针”的力道,达到苏曼卿那样的境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并不畏惧,因为他对古绣修复的热爱,早已融入了血液之中。每一次练习,每一次进步,都是在向这份古老的技艺靠近,都是在为传承这份文化贡献自己的力量。

视频里苏曼卿演示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那沉稳的手腕,那精准的指尖,那服帖的针脚,都成为了他心中的标杆。沈知言一边绣着,一边在心中默默记下此刻的感受,他要把这种“心手合一”的状态,牢牢刻在脑海里,然后通过一次次的练习,将其转化为自己的本能。

时间在一针一线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工作室里的灯光亮起,柔和的光线照亮了绣绷上的针脚。沈知言放下绣针,伸了个懒腰,看着自己一下午的成果,嘴角忍不住上扬。那些针脚虽然还带着些许生涩,但已然有了章法,力道也控制得越来越精准,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虚浮与滞涩。

他拿起手机,再次翻看苏曼卿发来的视频,这一次,他不再仅仅关注动作,更能体会到视频中那份从容与专注。苏曼卿在演示时,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手中的针与线,是世间最珍贵的事物。那种对技艺的敬畏与热爱,深深感染了沈知言。

他想起师傅曾经说过的话:“古绣修复,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初心。每一针,都要对得起手中的绣品,对得起这份传承。”沈知言一直将这句话记在心中,而苏曼卿的言传身教,更让他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或许,这就是传承的意义。老一辈的匠人,用他们的经验与技艺,引领着后辈前行;而后辈,则在不断的学习与实践中,将这份古老的技艺发扬光大。就像苏曼卿今天为他录制的这段小视频,看似简单,却包含着她多年的经验与心得,这便是一种无声的传承。

沈知言将绣绷收好,整理好案头的丝线与绣针。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他又会坐在这张案前,继续练习施针的力道,继续在古绣修复的道路上前行。这条路或许漫长而艰辛,但他心中充满了希望与坚定。因为他知道,只要心中有热爱,手中有技艺,便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让那些沉睡的古绣,重新在时光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而苏曼卿发来的那段小视频,他一直珍藏在手机里,每当遇到困惑或懈怠时,便会拿出来翻看。视频里,苏曼卿的指尖轻舞,针脚流转,不仅教会了他施针的力道,更教会了他何为匠心,何为传承。那短短几十秒的画面,如同一份珍贵的礼物,伴随他在古绣修复的道路上,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去。沈知言盯着手机屏幕里苏曼卿发来的视频,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模仿施针时的触感,那股从指尖到腕间的力道流转,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前横亘在心头的迷雾,终于被这短短几十秒的画面吹散了大半。他又将视频回放了一遍,这一次,目光不再仅仅停留在针脚与力道上,而是落在了苏曼卿那双手上——那是一双属于苏绣传承人的手,不是修复师那般带着几分“修补”的谨慎,而是透着创造与赋予的灵动,指尖的薄茧是常年捻针的印记,指腹的细腻却藏着对丝线、对绸缎最温柔的感知。

视频里的光线很柔和,应该是苏曼卿工作室里那盏老台灯,暖黄的光晕落在浅米色的绸缎上,将面料的经纬纹理照得清晰可见。苏曼卿没有急于下针,先是伸出食指,轻轻抚过绸缎表面,指尖带着极轻的力度,顺着经纬的方向缓缓滑动,像是在与面料对话,又像是在感受它的呼吸。沈知言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练习时,从没有这样的步骤,总是拿起针便急于绣制,忽略了面料本身的特质——不同的绸缎,经纬疏密不同,韧性也各异,施针的力道自然要随之调整,这大概就是苏曼卿所说的“顺势而为”。

紧接着,苏曼卿拿起那枚绣针,丝线是最常见的桑蚕丝,色泽温润,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她捏针的姿势很特别,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针柄,中指微微抵在针身中段,另外两指自然弯曲,手腕保持着一个微微上扬的角度,既不僵硬,也不松懈。沈知言下意识地学着这个姿势捏起自己手中的针,只觉得手臂瞬间放松了许多,之前那种刻意用力导致的肌肉紧绷感,竟悄然消散了。

视频里,苏曼卿的针尖终于落下,落在绸缎上事先标记好的一个小点上。那一下,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仿佛一片羽毛轻轻触碰水面,针尖刺入面料的瞬间,手腕只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转动,力道从指尖缓缓传递到针尖,既没有穿透面料,也没有只停留在表面。沈知言将视频放慢了倍速,反复观看这个瞬间,他发现,苏曼卿的指尖在刺入时,有一个极短暂的下沉动作,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但就是这个动作,让丝线恰到好处地嵌入了经纬之间,与面料完美地融为一体。

“原来力道不是靠压,是靠送。”沈知言喃喃自语,一边说,一边拿起绣绷,按照视频里的样子,先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练习绸缎。指尖划过面料,能清晰地感受到经纬的走向,那些细微的纹路,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指引着针脚的方向。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捏针的姿势,手腕微微上扬,针尖对准绸缎上的一点,模仿着苏曼卿的动作,指尖轻轻发力,手腕随之转动。

这一次,针脚落下时,没有了之前的滞涩感,丝线顺畅地嵌入面料,拉起时也没有浮起的迹象。沈知言心中一阵欣喜,连忙绣下第二针,这一针,他更加专注,感受着指尖力度的变化,感受着手腕转动的角度,每一个动作都力求贴合视频中的模样。虽然偶尔还是会有偏差,比如某一针的力道稍重,压得面料微微凹陷,或是某一针稍轻,丝线与面料的贴合度不够,但比起之前那些歪歪扭扭、力道失衡的针脚,已然是天壤之别。

他越绣越投入,不知不觉间,竟忘了时间。工作室里很安静,只有针尖划过绸缎的细微声响,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窗户洒在绣绷上,将那些新绣的针脚映照得愈发清晰,它们细密、规整,带着一种初生的青涩,却已然有了苏绣针脚特有的灵动与温润。

就在沈知言沉浸在这种久违的顺畅感中时,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依旧是苏曼卿的消息。他停下手中的针,拿起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带着苏曼卿特有的温和:“知言,看你没有回复,想必是在练习了。施针的要诀,除了力道,更在于‘心’。你要把自己的心意,通过指尖的针与线,传递到面料上。苏绣讲究‘针随心动,线随情走’,每一针都藏着绣者的情绪与感悟,力道不过是承载这份心意的载体罢了。”

“针随心动,线随情走。”沈知言将这八个字在口中反复咀嚼,心中忽然有了新的感悟。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苏曼卿的绣品,那是一幅《荷塘清趣》,荷叶用的是苏绣特有的虚实针,针脚疏密有致,竟绣出了荷叶上露珠滚动的通透感,荷花则用了套针,色彩层层叠加,从花瓣边缘的淡粉到花心的深艳,过渡得自然而细腻,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清香溢出。当时他只觉得震撼,却不知这份灵动背后,是绣者将自己对荷塘的感悟,对自然的热爱,都融入了每一针每一线中。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绣品,那些简单的平针,虽然规整了许多,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大概就是苏曼卿所说的“心意”吧,他刚才只顾着模仿动作与力道,却忘了去感受丝线的流动,忘了去赋予针脚情感。沈知言放下绣针,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染上暮色的天空,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苏曼卿的过往。

苏曼卿出身苏绣世家,祖上三代都是苏绣名匠,她的祖母曾是宫廷绣女,一手双面绣技艺冠绝江南。苏曼卿自小在绣绷边长大,三岁便跟着祖母认丝线,五岁学习穿针引线,十岁就能独立绣制简单的荷包。旁人都说她天赋异禀,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天赋”背后,是日复一日的坚持与付出。

小时候,为了练习捏针的稳定性,她要在指尖顶着一枚绣针,保持一个姿势半个时辰,手臂酸到抬不起来也不能放下;为了熟悉各种针法,她把家里收藏的古绣图样翻了一遍又一遍,对着祖母的绣品,一针一线地模仿,常常绣到深夜,指尖被针扎破是常有的事,伤口愈合了又破,破了又愈合,久而久之,便留下了一层厚厚的茧。

十五岁那年,苏曼卿的祖母病重,临终前,将一枚祖传的银质针筒交给她,针筒上刻着“守艺”二字。祖母握着她的手说:“曼卿,苏绣不是一成不变的,要守得住传统,也要接得住时代。我们手中的针,不仅要绣出山水花鸟,更要绣出中国人的风骨与情怀。”这句话,苏曼卿记了一辈子,也践行了一辈子。

成年后,苏曼卿没有像家族里的长辈那样,只专注于绣制传统题材的作品,而是开始尝试将现代元素融入苏绣。她曾为一部古装影视剧设计绣制服饰纹样,将传统的缠枝莲与现代的几何图案结合,既保留了苏绣的精致,又符合当下的审美;她也曾走进校园,给孩子们上苏绣体验课,用简单的针法教他们绣制小书签、小挂件,让这份古老的技艺在年轻一代心中埋下种子。

有人说她“不务正业”,放着好好的传统绣品不做,去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可苏曼卿并不在意,她始终记得祖母的话,守艺不是墨守成规,而是要让苏绣在新时代里活下去,活得更好。她的工作室里,既有绣着《百鸟朝凤》《清明上河图》的传统巨作,也有绣着动漫角色、潮流符号的现代小品,每一件作品,都凝聚着她的心血与思考。

沈知言也是在一次苏绣公益讲座上认识苏曼卿的。那天,苏曼卿穿着一身素雅的棉麻长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手里拿着一枚绣针,从容地站在台上,从苏绣的历史讲到针法的演变,从丝线的挑选讲到色彩的搭配,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字字句句都透着对这份技艺的热爱与敬畏。

讲座结束后,沈知言鼓起勇气上前请教,他当时刚接触苏绣不久,对很多基础针法都一知半解。苏曼卿没有丝毫架子,耐心地为他解答,还亲自示范了几种简单的针法,指尖翻飞间,一朵小小的梅花便在素色绸缎上绽放开来。也就是从那时起,沈知言便下定决心,要跟着苏曼卿好好学习苏绣,将这份美丽的技艺传承下去。

思绪回到工作室,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沈知言打开灯,柔和的灯光照亮了案头的绣绷。他重新拿起绣针,这一次,他没有急于下针,而是闭上眼睛,静下心来,回忆着苏曼卿视频中的动作,感受着心中对苏绣的热爱与敬畏。

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指尖捏着针,针尖落下,这一次,他不仅控制着力道,更试着将自己的情绪融入其中。他想象着春日里刚抽芽的柳枝,那种鲜嫩、柔软的感觉,用轻柔的力道绣出第一针;想象着夏日里挺拔的翠竹,那种坚韧、挺拔的姿态,用稍显有力的力道绣出第二针。一针一线,不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带着情感的表达。

渐渐地,沈知言发现,当他将心意注入针脚时,力道的控制反而变得更加自然了。那些之前总也把握不好的分寸,仿佛有了生命,能够随着他的情绪变化而调整。他绣得越来越投入,指尖的动作越来越娴熟,手腕的转动越来越流畅,工作室里,只剩下针尖与绸缎摩擦的细微声响,还有他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言感觉到手腕有些发酸,才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放下绣针,伸了个懒腰,低头看向绣绷,不由得愣住了。素白的绸缎上,已经绣出了一小段柳枝,柳叶用的是虚实针,针脚疏密得当,既有轻盈飘逸之感,又不失韧性;柳枝用的是滚针,线条流畅自然,仿佛能看到微风拂过,柳枝轻轻摇曳的模样。

这是他第一次绣出如此有“灵气”的作品,虽然只是一小段,却比他之前练习的所有针脚都要出色。沈知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他拿起手机,对着绣绷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苏曼卿,附带一句消息:“苏老师,我按照您说的,试着把心意融入针脚,您看,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

发送完消息,他便坐在案前,耐心地等待回复。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焦躁,而是拿起苏曼卿发来的视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视频里,苏曼卿的动作依旧沉稳而专注,每一针落下,都像是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使命。沈知言忽然明白,苏曼卿之所以能成为苏绣界的领军人物,不仅在于她精湛的技艺,更在于她对这份事业的敬畏之心,在于她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苏绣的执着。

没过多久,苏曼卿的回复便来了,依旧是一段温和的文字:“知言,看到你的进步,我很欣慰。你看,只要静下心来,把自己的情感与感悟传递给针与线,它们自然会给你回报。苏绣最动人的地方,就在于它是有温度、有情感的,每一件绣品,都是绣者心灵的写照。”

文字下方,还附着一段语音,苏曼卿的声音温柔而有磁性:“知言,明天有空来我的工作室一趟吧,我这里有一些早年练习的绣品,还有一些丝线的样本,或许能对你有所帮助。另外,我最近在琢磨一种新的针法,想和你聊聊,看看年轻人的想法。”

沈知言看到消息,心中一阵激动。能去苏曼卿的工作室,近距离接触她的作品和收藏,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他立刻回复:“谢谢苏老师!我明天一早就过去,麻烦您了!”

放下手机,沈知言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看着案头的绣绷,看着那些带着温度的针脚,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苏绣传承了千年,历经风雨,能够流传至今,靠的就是一代又一代匠人的坚守与传承。而他们这一代人,不仅要学好传统的技艺,还要想办法让苏绣适应时代的发展,让更多的人了解苏绣、喜欢苏绣。

那天晚上,沈知言睡得格外踏实。梦中,他仿佛置身于苏曼卿的工作室,四周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绣品,从传统的山水花鸟到现代的潮流设计,琳琅满目。苏曼卿站在他身边,耐心地为他讲解每一件作品的针法与创作理念,指尖偶尔划过绣品,带着温柔的力道。

第二天一早,沈知言起得格外早。他精心收拾了一番,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带上自己昨天绣的那段柳枝绣品,便匆匆赶往苏曼卿的工作室。苏曼卿的工作室位于老城区一条安静的巷子里,是一座古朴的江南民居,白墙黛瓦,庭院里种着几株翠竹,透着淡淡的雅致。

推开工作室的大门,一股淡淡的丝线清香扑面而来。工作室的空间不大,却布置得很温馨,靠墙的位置摆着一排书架,上面放满了关于苏绣的书籍、图样和各种工具;中间是一张大大的梨花木工作台,上面铺着一块深色的绸缎,旁边放着几筐五颜六色的丝线,还有十几枚不同型号的绣针;墙上挂满了苏曼卿的作品,有大幅的《百鸟朝凤》,也有小巧的荷包、扇面,每一件都精美绝伦。

苏曼卿正坐在工作台前,专注地绣着什么。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看到沈知言,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知言,来了。快坐。”

沈知言连忙走上前,恭敬地鞠了一躬:“苏老师,打扰您了。”

“不用客气,”苏曼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把你昨天绣的作品给我看看。”

沈知言连忙从包里拿出绣绷,递了过去。苏曼卿接过绣绷,仔细地看着上面的针脚,眼神专注而认真。她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柳枝与柳叶,指尖的动作温柔而细腻,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不错,”苏曼卿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赞赏,“针脚比之前规整了很多,力道也控制得很好,尤其是柳叶的虚实针,已经有了几分韵味。最重要的是,我能感受到你注入其中的情感,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得到苏曼卿的认可,沈知言的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谢谢您,苏老师。这都是您指导得好。”

“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苏曼卿将绣绷还给沈知言,“学习苏绣,天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坚持与用心。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还要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