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将装有梦核的聚梦囊妥帖收在灵庭泡深处。
他操控着租来的雾舟，在浓稠如实质的雾海中稳稳前行。
船头昏黄的灯笼撕开一道狭窄航道，微光在白雾中摇曳，勉强照亮前方丈许距离。
偶尔有雾兽的低沉嘶吼从雾霭深处传来，粗粝的声线穿透雾气，却被雾舟表面的基础避雾符文隔绝在外，未能掀起半分波澜。
历经半日航行，碎核渊外围的租借点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那是一座依托浮空岩搭建的码头，整块岩石悬浮在雾海之上，边缘刻着稳固阵法，泛着淡淡的青芒。
数十艘形态各异的雾舟整齐停靠在码头两侧，有的简陋如他手中这一艘，仅刻基础符文，船身泛着陈旧的木色；有的则雕梁画栋，船身镶嵌着发光晶石，符文密布，一看便知是高阶梦者或梦师所有，透着不菲的价值。
码头周围搭建着数座石亭，亭内摆放着石桌石凳，往来人影络绎不绝。
大多是完成任务归来、归还雾舟的修行者，有身着粗布短衫、气息尚浅的梦徒，也有衣饰整洁、周身能量波动略显凝练的梦者，偶尔能见到几位气息沉凝、步履稳健的梦师驻足，引得周围人下意识避让。
李砚操控雾舟缓缓靠近码头，熟练地将船缆系在岸边的石桩上。
他跃下船身，双脚落在坚实的浮空岩上，目光快速扫过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朝着租借点的管事处走去。
刚走没几步，便听到不远处的石亭下，几位衣着各异的梦者正围坐在一起，唾沫横飞地谈论着，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撼与亢奋，引得越来越多路过的修行者驻足倾听，很快便围起了一小圈。
“你们是没亲眼见！碎核渊里那片千年古镇梦泡，前几日闹出的动静，简直能载入梦师界史册！”一个面色潮红、背着行囊的中年梦者率先开口，双手用力比划着，语气激动得有些颤抖，额角的青筋都隐隐凸起。
另一位身着青衫、背着青铜罗盘的梦者立刻接过话头，眼神中满是回味与敬畏：“可不是嘛！我那日本是去碎核渊边缘采集雾晶，仗着身法快，冒险多往前探了几里，正好撞见那片古镇梦泡异动，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原本那片古镇梦泡稳如泰山，青砖黛瓦、小桥流水，甚至能看到梦泡里的虚影在街巷中走动，炊烟袅袅，跟真的古镇没两样！”
“可突然之间，天空猛地暗了下来，碎核渊深处传来一股无形的威压，压得我都喘不过气！紧接着，那片古镇就跟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住一样，整座镇子连带梦泡外壳‘咔嚓’一声就崩裂了！”
“碎成了亿万颗光点，密密麻麻飘在乱流中，像是漫天星辰落进了雾海，别提多壮观了！我正看得目瞪口呆，那些光点又猛地聚拢，转瞬间就重组出了古镇的模样，可还没等我缓过神，又再次崩裂！”
“反复折腾了五次！每次重组的景观都不一样！第一次是琼楼玉宇，金瓦辉煌，像是神仙住的地方；第二次变成了荒漠古堡，黄沙漫天，透着苍凉霸气；第三次竟是一片海底龙宫，珊瑚丛生，鱼虾游弋，连海水的腥气都能隐约闻到；第四次成了雪山之巅，冰雕玉琢，寒风呼啸；最后一次直接化作漫天霞光，赤橙黄绿青蓝紫交织在一起，照亮了大半个碎核渊边缘！”
石亭中，一位留着长髯、身着兽皮大衣的老梦者捋了捋胡须，补充道：“我看得比你更清楚！最后一次崩裂时，我隐约看到五色光柱从碎核渊最深处冲了出来，直插云霄，光柱周围环绕着万千符文，像是有天道法则在流转！”
“霞光所过之处，那些崩裂的梦泡碎片就像被净化了一样，所有驳杂的能量都化作黑烟消散，只余下最纯粹的莹白光点！那些光点被五色光柱牵引着，在空中盘旋飞舞，最后硬生生凝炼成一颗颗拳头大小的晶核，通体剔透，还泛着五色光晕，一看就不是凡物！”
“更神的是，那些晶核刚一成型，就化作一道流光，被五色光柱吸了回去，整个过程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一片千年梦泡就被彻底炼化，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那等手段，简直是逆天改命的神仙神通！”
“你们说这到底是谁有如此通天本领？”一个年轻梦者面带敬畏地发问，引得众人一阵沉默。
就在这时，一位消息灵通、瘦高个的梦者压低声音，眼中闪着精光，故作神秘地说道：“告诉你们一个惊天秘密！我从一位高阶梦师那里打探到的——三百年前失踪的清玄子前辈，回来了！”
“什么？！清玄子前辈？”
“就是那位传说中臻至梦主境界、当年孤身深入碎核渊探险，从此杳无音讯的清玄子大人？”
“这怎么可能！三百年啊！碎核渊内危机四伏，就算是梦主，也未必能存活这么久，更别说还能保持如此强大的实力！”
石亭周围瞬间响起一片惊呼，无论是梦者还是梦徒，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就连几位原本神色淡然的梦师，也转过头来，眼中闪过浓厚的讶异与探究。
那瘦高个梦者见状，愈发得意，声音压得更低，却足以让周围人听清：“千真万确！那位高阶梦师说，昨天他在碎核渊外围感应到了五色雾介波动，那雾介精纯磅礴，五色交织却又泾渭分明，带着一股镇压天地的威势，正是清玄子前辈当年的成名特征！”
“整个梦师界，能同时掌控金、青、赤、白、黑五色雾介，还能将其运用到如此境界的，除了清玄子前辈，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这绝对是他老人家回来了！”
“这么说，古镇梦泡的异变，就是清玄子前辈所为？”刚才开口的中年梦者语气中满是震撼，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
“这还不明显？”瘦高个梦者一拍石桌，语气激昂地说道，“必然是清玄子前辈在碎核渊内炼化那片古镇梦泡！”
“你们想想，梦主大人出手，哪还用得着循规蹈矩？他必然是催动毕生修为，将五色雾介化作天地牢笼，先困住整片古镇梦泡，再以金色雾介为刃，如万千利刃般精准剖开梦泡外壳与古镇幻境，不伤及本源分毫；紧接着，青色雾介如潮汐漫过，将梦泡中千年积累的驳杂杂质、负面能量尽数剥离，净化得干干净净；然后，赤色雾介化作无数牵引之丝，将分散的本源能量牢牢聚拢，一丝一毫都不浪费；同时，黑色雾介构建出稳固的能量框架，防止本源能量外泄消散；最后，白色雾介温柔而坚定地挤压塑形，将庞大的本源能量硬生生凝炼成一颗颗纯粹的梦核！”
他一边说，一边模仿着挥袖、凝指的动作，绘声绘色地添油加醋：“我听说啊，当时清玄子前辈就悬浮在碎核渊深处，双目微闭，仅凭意念操控五色雾介，周围的能量乱流都不敢靠近分毫！那些梦泡碎片在他的雾介掌控下，温顺得像听话的孩子，说聚就聚，说散就散，说凝就凝！”
“更厉害的是，他炼化梦泡时，还引动了天地异象，五色霞光普照，符文漫天飞舞，连碎核渊内的本源能量都被他调动起来，为他护法！那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通，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怪不得会有那样的天地异象，原来竟是梦主大人在展露通天本领！”
“能将一片千年梦泡炼化得如此干净彻底，还能引发这么多奇幻景观，这等神通，已然通天彻地，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我要是能有清玄子前辈万分之一的实力，也就知足了！”
“能亲眼目睹这等异象，就算冒着生命危险靠近碎核渊边缘，也值了！这辈子都有的吹了！”
众人纷纷感叹，语气中满是敬畏与向往，对清玄子的神通本领推崇备至，还有人拿出纸笔，想要将听到的景象记录下来，生怕日后遗忘。
李砚站在不远处，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亦是波澜壮阔。
他亲眼见证了清玄子炼化梦泡的全过程，那些被众人添油加醋描述的场景，虽有不少夸张成分，但清玄子那举重若轻的掌控力、通天彻地的神通，确实配得上众人的敬仰。
尤其是听到众人描述五色雾介炼化梦核的细节时，他更是深有感触，那看似简单的过程，实则蕴含着对能量规则的极致理解与掌控，绝非寻常修行者能够企及。
压下心中的震撼，李砚快步走向租借点的管事处。
管事是一位中年梦者，面容黝黑，双手布满老茧，正低头核对账目，见李砚走来，抬眼问道：“这位小友，是来归还雾舟的？”
“正是。”李砚点头，将雾舟的租赁令牌递了过去。
管事接过令牌，注入一丝能量查验，确认雾舟完好无损后，收回令牌，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下品雾晶作为押金余额，递了过来：“收好，雾舟无损坏，押金如数奉还。”
李砚接过雾晶，收入灵庭泡，随口问道：“管事，刚才听众人说清玄子前辈归来，还炼化了碎核渊内的古镇梦泡，引发了天地异象，这事是真的吗？”
管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小友也听说了？这消息传得是真快，短短一日，整个租借点的人都知道了。”
“清玄子前辈归来的消息大概率不假，昨天确实有不少人感应到了碎核渊内的五色雾介波动，那等威势，古今罕见，除了他老人家，没人能弄出来。”
“至于古镇梦泡被炼化，十有八九是真的。能引发那样的天地异象，还能同时掌控五色雾介，将一片千年梦泡炼化得干干净净，整个梦师界也就只有清玄子前辈有这等神通了。”
“梦主级别的存在，炼化一片千年梦泡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在我们这些修行者看来，却是通天本领，也难怪大家如此震撼，说得神乎其神。”
管事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人说，清玄子前辈这次归来，实力比三百年前更胜一筹，说不定已经触摸到了更高的境界，所以才能有如此惊天动地的手笔。”
“多谢管事告知。”李砚拱手道谢，心中已然明了。
告别管事，李砚转身离开租借点，脚步坚定地朝着黑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