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气氛凝重如铁。
酒颠立于玉榻之前,那平日里玩世不恭的邋遢形象尽数收敛,浑浊的双眼此刻精光四射,仿佛能洞穿虚妄,直视本源。他双手虚引,那缕自朱红葫芦中导出的乾坤一气酒所化的七彩灵蕴,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散发着醇厚却又凌厉的气息,缓缓探入南宫飞羽的眉心。
“嗡——”
七彩灵蕴触及那缠绕在南宫飞羽剑魂之上的幽绿魔焰的刹那,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爆发出剧烈的冲突!魔焰仿佛被激怒的毒蛇,猛地窜起,疯狂灼烧、抵抗着七彩灵蕴的侵入,发出嗤嗤的侵蚀声响。南宫飞羽即便在昏迷中,身体也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抽搐起来,眉心的黑气骤然浓郁,脸色瞬间变得青紫!
“稳住!”酒颠低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双手印诀变幻,那七彩灵蕴随之分化,一部分化作无数细如牛毛的七彩光针,精准无比地刺向魔焰与剑魂交织最紧密的节点,另一部分则如同温润的泉水,包裹住剑魂主体,隔绝魔焰的进一步侵蚀。
白素仙子指下琴音越发空灵急促,安魂曲的力量被催发到极致,碧绿色的音波光华大盛,如同最坚韧的丝网,牢牢缚住南宫飞羽躁动不安的神魂,抚平其因内外交攻而产生的撕裂感。她的额头已然见汗,显然维持这等高强度的仙音护魂,对她消耗极大。
叶尘更是全神贯注,双掌紧贴南宫飞羽心脉与眉心,混沌归墟道炁源源不断地渡入。他的道炁此刻展现出惊人的包容性与守护力,如同最坚韧的堤坝,牢牢护住南宫飞羽的生命本源与剑魄核心,任由那魔焰与七彩灵蕴在堤坝外围激烈交锋,我自岿然不动。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七彩灵蕴中蕴含的某种化解的法则之力,正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方式,一丝丝地剥离、消融着魔焰的根基。
然而,那蚀魂魔焰毕竟是焚天谷魔将库尔萨斯的本源魔火,歹毒无比,更是深深扎根于南宫飞羽的剑魂之中,几乎与之共生。驱逐过程,凶险万分。
“小子,注意了!魔焰反扑要来了!”酒颠突然预警。
话音未落,那被不断剥离消融的幽绿魔焰猛地一缩,随即轰然爆发!一股更加暴戾、更加灼热的毁灭意志,如同垂死反扑的凶兽,顺着南宫飞羽的经脉逆行而上,竟试图绕过叶尘的守护,直接冲击其识海,焚灭其灵智!
“孽障!还敢逞凶!”酒颠怒目圆睁,张口喷出一股更加精纯的本命酒气,融入那七彩灵蕴之中。霎时间,七彩灵蕴光华暴涨,其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不断生灭的醉仙符文,如同牢笼般,将那爆发的魔焰死死束缚在内,强行压缩!
“叶尘,引渡!”酒颠再次喝道。
叶尘心领神会,立刻分出一缕蕴含着归墟真意的混沌道炁,如同最灵巧的触手,探入那被压缩的魔焰核心。归墟之力运转,并非强行吞噬,而是引导着那魔焰中狂暴的毁灭能量,走向其自身的终结!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引导过快,可能伤及南宫飞羽的剑魂根本;引导过慢,则可能被魔焰反噬。叶尘凭借《周天星衍术》赋予的惊人洞察力与掌控力,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那一缕归墟道炁,精准地把握着魔焰能量衰变的每一个瞬间。
灰蒙蒙的归墟道炁与幽绿的魔焰核心接触,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一种仿佛时光加速般的凋零。魔焰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其中蕴含的库尔萨斯的暴虐意志发出无声的哀嚎,最终彻底消散,还原为最本源的、无序的毁灭能量,然后被归墟道炁悄然化去,归于虚无。
与此同时,酒颠操控的七彩灵蕴则如同最精密的刮刀,将那些被剥离了意志、仅剩本源的魔火残余,一点点地从南宫飞羽的剑魂之上刮了下来,然后以乾坤一气酒的灵蕴之力,将其层层包裹、炼化。
时间在紧张的对峙中缓缓流逝。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南宫飞羽眉心的黑气逐渐变淡,那令人心悸的幽绿魔焰终于被彻底拔除、炼化!其苍白的脸色开始恢复一丝血色,紧蹙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气息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如同风中残烛,而是多了一份平稳与生机。
酒颠长长舒了一口气,收回了七彩灵蕴,那朱红葫芦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显然消耗不小。他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嘟囔道:“亏了亏了,这次可亏大发了,用了老子不少存货。”
白素仙子也停下抚琴,脸色有些苍白,但看到南宫飞羽情况稳定,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叶尘缓缓收回道炁,感受着南宫飞羽体内那虽然虚弱却纯粹无比的剑元正在自行缓慢复苏,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好了,魔焰已除,这小子剑心纯粹,根基未损,休养一段时间,说不定因祸得福,剑道还能更上一层楼。”酒颠拍了拍葫芦,对叶尘道,“不过你小子那归墟之力,用来干这精细活,倒是有点意思。以后多练练,杀人放火,救人活命,说不定都能用上。”
叶尘默默点头,此番协助救治,他对归墟之力的运用确实有了新的体会。归墟并非只有毁灭,亦可引导终结,化去灾厄。
……
数日之后,南宫飞羽终于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的瞬间,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被锐利的剑光取代。他猛地坐起,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你的剑在那里。”叶尘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南宫飞羽转头,看到叶尘、白素仙子,还有一个陌生的邋遢老酒鬼,正围在榻前。他愣了一下,随即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脸色一变:“叶大哥!黑风坳!魔族祭坛!他们……”
“已经解决了。”叶尘微微一笑,将后来发生的事情,简略地告知了他,隐去了星衍传承等核心机密,只说是与这位酒颠前辈联手,破坏了魔族的图谋,并将他救了回来。
南宫飞羽听完,沉默了片刻,挣扎着便要下床行礼:“飞羽多谢叶大哥,白素仙子,还有这位前辈救命之恩!”
“行了行了,虚礼就免了。”酒颠随意地摆摆手,“你小子命大,也是你自己剑心够硬,不然老子也救不回来。好好养着,别浪费了老子那口好酒。”
南宫飞羽感受到体内那虽然虚弱却异常纯净的剑元,以及神魂中一片清明,再无往日被魔焰灼烧的痛楚,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心中感激更甚。
就在这时,云岚真人神色凝重地快步走入密室,手中拿着一枚闪烁着灵光的玉简。
“叶大师,白素仙子,酒颠前辈,联盟总部以及各方势力,发来了诸多讯息。”云岚真人将玉简递给叶尘,“主要是关于葬神古脉之事,如今已传遍道域,各方反应很不平静。”
叶尘接过玉简,神识沉入,片刻后,眉头微蹙。
玉简之中,信息庞杂。有太玄门发布的、措辞严厉的辟谣声明,声称冥渊异动乃魔族阴谋,叶尘与来历不明者破坏联盟行动,居心叵测,要求各方协助擒拿。有魔族方面传来的、充满杀意的威胁。也有一些中立宗门或势力发来的、或试探、或招揽、或询问真相的讯息。
显然,他与酒颠在葬神古脉所做之事,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玄天子虽受挫,但太玄门底蕴犹在,掌控着舆论主动权。而他和酒颠,则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了众矢之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白素仙子轻声道,眼中带着忧色。
酒颠却浑不在意,嘿嘿一笑:“怕什么?该来的总会来。正好,老子酒葫芦快空了,正愁没地方找点好酒钱。”
叶尘放下玉简,目光平静而坚定。他早已料到会有此局面。
他看向酒颠,又看了看白素仙子和已然醒转、眼神重新燃起斗志的南宫飞羽,沉声道:“前辈,仙子,飞羽,流云仙城非久留之地。我欲离开此地,寻一处僻静所在,闭关潜修,消化此番所得,应对将来风波。”
他顿了顿,继续道:“前辈之前提及,需寻一地让我闭关,不知可有合适去处?”
酒颠灌了口酒,眯眼笑道:“地方嘛,老子倒是知道一个,保证清净,也没那么多苍蝇打扰。就是有点远,而且那地方的主人,脾气有点怪。”
“何处?”叶尘问道。
“海外,三仙岛。”酒颠吐出四个字。
三仙岛?叶尘与白素仙子皆是一怔。那是青岚道域极东之外,传说中的海外散修圣地,缥缈难寻,据说岛上有三位修为通玄的散仙坐镇,超然物外,极少与内陆往来。
“去那里?”白素仙子有些意外。
“没错。”酒颠点头,“那三个老家伙虽然脾气怪,但跟老子还有点交情。而且那地方灵气充沛,法则活跃,正适合这小子闭关。更重要的是够远,够清净,能让某些人伸不过手来。”
叶尘略一思索,便果断点头:“好!便依前辈所言,我们去三仙岛!”
前路虽艰,风波虽恶,但他道心已定,唯有勇猛精进,不断提升实力,方能在这乱局中,守护想守护之人,践行自身之道。
新的征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