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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大明博弈 > 第199章 新策雏形与扬州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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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新策雏形与扬州密信

雪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铺满稿纸的书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涵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刚刚写就的《钱粮审计与考成新法疏》的草稿上。疏中条款,是他结合稽核处数月经验与对官场积弊的洞察,呕心沥血之作。他几乎可以预见,此疏一上,将在朝堂掀起何等滔天巨浪。

然而,一种莫名的滞涩感萦绕在心头。这疏论虽体系严谨,目标宏大,但总觉得……有些过于理想化了?就像是在一张早已画满错综复杂线条的旧图纸上,试图强行覆盖一幅全新的、规整的几何图样。那些旧的线条,真的会甘心被覆盖吗?

正当他凝神思索,准备对几条过于激进的条款进行修改时,值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大人,毛指挥使来了。”门外是吴愣子的声音。

沈涵有些意外,毛骧通常不会在白天如此直接地来访。他立刻道:“快请。”

毛骧一身常服,带着室外的寒气走了进来,他脸色有些凝重,没有寒暄,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递给沈涵:“扬州来的,周书吏亲笔。送信的是我手下最可靠的弟兄,沿途未曾停留。”

沈涵心头一紧,接过信。火漆完整,封口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只有他和周算盘才明白的标记。他迅速拆开,抽出信笺。

信纸上的字迹,确实是周算盘的,只是笔画间少了往日的圆润流畅,多了几分虚弱和刻意控制的平稳。信中先是报了平安,说伤势在名医调理下已稳定,让沈涵勿念。随后,便直接切入正题,内容却让沈涵的眉头越皱越紧。

周算盘并未提及那晚袭击的具体细节,也未多言救他的神秘黑衣人。他所有的笔墨,都集中在了一件事上——他在养伤期间,凭借记忆和少数抢救出来的核心草稿,对扬州盐案的几笔最关键、流向最蹊跷的款项,进行了反复的逆向推演和关联排查。

“……大人,属下反复核验,洪武十四年至十六年间,共有三笔经由不同盐商、不同钱庄流转的巨款,最终指向的并非周德兴或其已知党羽在扬州的隐秘产业,亦非王瑾所能触及的宫内渠道。此三笔款项,合计约四十五万两,在最终环节,皆通过数个看似毫无关联、实则环环相扣的皮货行、药材铺,流向了……庐州府、安庆府等地,最终消散于民间,难以追索。”

看到这里,沈涵的心跳漏了一拍。庐州府、安庆府!这两个地方,虽非帝乡凤阳,却同属淮西之地,是朱元璋起家的核心区域,是真正的“淮右”故里!这与之前指向凤阳的线索,隐隐呼应,却又更加分散,更加隐蔽。

周算盘在信中继续写道:“……此三笔款项,账目做得极其高明,若非属下侥幸存下几页关键演算,几乎无法将其串联。其流转手法,与寻常贪墨截然不同,更似……更似某种‘供奉’或‘输送’。且时间点上,与陛下前两年数次下旨修缮淮西驿道、抚恤当年阵亡将士遗孤等举措,存在微妙重合。属下大胆推测,此非简单贪腐,恐涉及……恐涉及借助盐政之利,为某些潜藏势力输血,其图谋恐深……”

信的末尾,周算盘的笔迹略显急促:“此乃属下基于现有碎片之推演,缺乏实证,虚实难辨。然直觉此事千系重大,远超扬州盐案本身。望大人慎之,再慎之!万不可轻易触动,亦需提防……身边耳目。”

信到此戛然而止。

沈涵捏着信纸,指尖冰凉。周算盘的推测,印证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隐忧。扬州案的背后,果然牵扯着更庞大、更隐秘的网络。这个网络不仅贪墨,更可能在利用国家的盐政收入,为某些潜藏在淮西故地的势力提供资金支持!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吏治腐败,而是可能动摇国本的大忌!

周德兴临死前那关于“淮右布衣”的呓语,王瑾崩溃下的指证,此刻与周算盘信中的推断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他缓缓将信纸凑到烛火旁,看着火焰将其吞噬,化为灰烬。

毛骧一直沉默地看着他,直到此时才开口:“信我看过才送来。周书吏的担忧,不无道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淮西那边,水太深。陛下当年起兵,旧部众多,情分盘根错节。有些人,仗着从龙之功,在地方上……并不安分。借着盐政这类肥差暗中输送利益,养寇自重,并非没有可能。”

沈涵抬起头,看向毛骧:“毛兄,依你之见?”

毛骧目光锐利:“周书吏的推测,目前只是推测,没有实证。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陛下对淮西故旧,一向是既念旧情,又深怀忌惮。此事,一个处理不好,便是滔天大祸。”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你的那份新奏疏,固然是治国良策。但眼下,恐怕不是推出的最佳时机。朝堂上下,因扬州案已是惊弓之鸟。若此时再抛出这等彻底变革考成、审计制度的方案,必然引发更大反弹和恐慌。若再有人将此事与淮西那边的风吹草动联系起来,借机构陷你‘罗织罪名,动摇国本’……后果不堪设想。”

沈涵默然。毛骧的分析,与他心中的滞涩感不谋而合。他的新策,需要相对稳定的政治环境和皇帝毫无保留的支持。而现在,水面之下暗流汹涌,皇帝的心思也愈发难以揣测,确实不是大刀阔斧推行彻底变革的时候。

“我明白了。”沈涵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份急于求成的躁动压下,“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新策之事,暂缓。眼下,当务之急,是稳住稽核处的基本盘,将《物料基准新则》在六部和地方上的推行落到实处,做出几个扎实的样板。同时……暗中留意,但绝不主动触碰淮西相关的任何线索。”

毛骧点了点头:“正该如此。陛下需要的是能办事、能稳事的臣子,而非一味冒进的愣头青。周书吏那边,我会加派人手护卫,并设法助他尽快康复返京。他脑子里的那些东西,必须尽快厘清,无论是为了查案,还是为了……自保。”

沈涵走到窗前,看着庭院中皑皑白雪,阳光照在雪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这看似洁净的表象之下,掩盖着多少污浊与暗礁?

他原本计划用管理学的手术刀,为这大明官场做一次彻底的解剖与革新。但现在看来,他必须先学会在布满暗礁的河流中行船,在手术之前,更要先确保自己握刀的手,足够稳定,足够安全。

改革之志未改,但策略必须调整。

他从书案上拿起那份《钱粮审计与考成新法疏》的草稿,仔细地卷好,用丝带系紧,然后将其锁入了身后的一个暗格之中。

时机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