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家正预备办丧事,连棺椁都准备好了,忽有那一僧一道从远方而来。
二人飘飘然行至荣国府门前,那道士唱着无人知晓的歌谣,那和尚一刻不停地敲打着木鱼。
响亮的木鱼声穿透重重院落,如雷鸣一般,响在贾家众人耳边,又如丧钟一样,敲在众人心头。
宝玉已到了弥留之际,为他备下棺椁也是想要冲喜。
不想人还未死,便有那诵经超度的人找上门来了。
“外头是怎么回事?”
贾政紧蹙着眉头,显见是不高兴了。
贾琏:“外头来了一个道士和一个和尚,二人破衣烂衫,赖在门口不肯走呢。”
这世上僧道不同行,知道这僧道二人同来,贾政便想起了二十几年前,那神异非凡的两位修士。
他惊喜道:“那道人可是个跛足的道人,那和尚可是个癞头的和尚?”
若真是这二人,宝玉许是就有的救了。
贾政想起英年早逝的长子,心头就是一痛。
当年长子贾珠生下来虚弱不堪,便多亏了这二人赠了神玉牌,那玉牌庇佑着贾珠,直到最后一刻玉牌碎裂,贾珠这才去了。
贾琏点了点头,道:“他二人就是二叔所说的样貌。”
“快将他二人请进来。”
贾政黯淡的眼眸瞬间放出亮光,如生死困境中,抓住了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僧道走近宝玉的床前,看他昏睡中梦呓不断,不由摇头。
“痴儿,红尘一世未完,岂可思归?”
说着,那道士手执拂尘,在宝玉头上晃了一晃。
宝玉的梦呓终于停了,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宛如沉睡。
贾政见宝玉仍未醒来,便求道:“二位仙长,还请赐下灵丹妙药,救一救我这孩儿吧?”
僧道一同笑起来,待笑够了,那道士对着贾政道:“你家放着稀世奇珍不用,怎么反倒向我二人求什么灵丹妙药?”
贾政思忖着这道人的话,想起宝玉丢掉的那块玉,一时面色难看。
“小儿落草时是曾衔了一块宝玉,说是能除邪祟,驱邪避灾,只是可惜,那玉前些日子丢了,怎么寻也寻不见,我这儿子也是因玉丢了,这才发起病来。”
闻听贾政之言,僧道二人大惊,立即掐指捻算起来。
忽而癞头和尚神色慌张道:“不好,那笨石头逃了!”
二人神色忽变,朝某处方向看去,惊惶道:“那里是处什么地界?”
僧道掐算出石头朝那个方向而去,再要细算,却怎么也算不出来了。
贾政顺着他二人的目光看去,困惑道:“那处是宫城的方向,难道宝玉的玉去了皇宫不成?”
僧道更是一惊,连话也不多说,出了屋门便消失不见了。
贾母见他二人不告而别,青天白日的,便化烟而去,顿时大骂:“这是什么仙长,我看是歪门邪道才是,可怜了我的宝玉,之前还能出个声,现今连话也不能说了……”
贾政与王夫人等更觉宝玉难以存活,一时泪如雨下。
贾赦看着放声大哭的众人,叹道:“那僧道二人邪异,如今更是弃宝玉而去,我看他们也没了法子,不如我进宫去求求皇上,看看能不能为宝玉请来国师一看。”
说着,贾赦便叫人备马,然后朝宫城匆匆而去。
……
花园内,五岁的小公主李玉安捧着块灿若明霞的石头,朝太阳底下翻来覆去的看。
见那莹润的石头放出五色光晕,李玉安不由开心的笑了。
这块石头是她在凤仪宫花园里发现的,见它色泽红润,有光泽,不似普通的鹅卵石,她便随手捡了起来。
今见这石头会在太阳底下发光,玉安更高兴了。
这等会发光的石头可不多见,定是个宝贝,若是将它送给母后,母后一定会喜欢的。
小公主捧着那石头,乐颠颠地朝母后身边跑去。
一个不小心,小公主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手中通透的玉石也从她手中摔了出去。
“疼疼疼!”
“哎呦,疼死我了……”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在耳畔,小公主朝周边看了一圈,见宫人们还远远跟在身后,不由惊奇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是谁在说话?”
小公主玉安惊喜地看向地上完好无缺的石头,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周围并没有人,难道是那块会发光的石头在说话吗。
“……”
玉安等了又等,再没有声音传来,宫人们已急急追了上来。
大宫女连翘担忧道:“殿下,您没事吧?”
玉安被人温柔扶起,又细致地检查了周身。
玉安此时心里只有那块会说话的石头,她并不想让宫人跟得太近,所以,挣脱了连翘的手。
“你们不许跟着我,我要一个人走走,连翘,你带她们跟在后面,记得要远远的。”
见小公主有模有样地下了命令,连翘含笑着应下,她带着宫女们远远跟在后面。
玉安从坚硬的石头路上捡起那块玉石,小心地擦去它身上的灰尘。
“小石头,你会说话对不对?”
玉石还是静默无言。
玉安不满地威胁道:“我知道你会说话,你要是再不开口,本公主就生气了,我一生气就会颤抖,一颤抖,手就要拿不稳了,到时候你再摔了,可不要怪我。”
石头上光辉一闪,稚嫩如婴孩的哀求声从石头里传出:“不要,不要摔我!”
这开口说话的就是当年青峰埂下的那块五彩石,自它如愿跟随神瑛侍者下界,便好生见识了一番人间繁华。
本是逍遥快活的一世体验,可是那神瑛侍者转生成的凡人总爱摔它,他高兴了摔,不高兴了也摔,这才短短十几年,它都被摔了数十次。
这一回因那绛珠仙草要回家去,宝玉又摔了它。
石头越想越生气,想着那仙草投生成的姑娘以后少不得还要回家去,它岂不是还要被摔打个几十次?
这怎么能行呢,它必得离了宝玉,再也不受这窝囊气。
于是,当它被宝玉摔出去的时候,石头便干脆从荣国府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