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坛上,玄圭的光华渐渐收敛,如同退潮般隐入黝黑玉身。姒月被顾青舟搀扶着,指尖触到他臂甲上冰凉的纹路,才发觉自己指尖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方才那场跨越星海的搏杀,几乎抽空了她骨髓里的力气。她抬眼望去,浑天仪上代表瑶光星的玉珠已恢复稳定的青白色光芒,破碎的星网流光如蛛丝般重新弥合,坚韧地延展向北斗深处。伊娜瘫坐在仪器旁,额发被汗水浸透,贴在苍白的额角,却仍强撑着记录下最后一组数据,指尖在青铜刻度盘上划出细碎的沙沙声。
“瑶光星域……暂时稳住了。”伊娜的声音沙哑如磨砂,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星网重构度七成三,墟蚀速度趋近于零。”
顾青舟解下腰间水囊递过去,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社稷坛四周。汉白玉栏杆上残留着几缕未散尽的黑气,像垂死的蛇般蜷缩着,在玄圭余辉中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最终化为青烟。他靴尖碾过地面一道焦痕——那是“寂灭灵”临死反扑时留下的毒焰灼烧的印记。“外邪虽退,内伤犹存。”他沉声道,“京畿地脉被玄圭之力震荡,三日后必有余波。”
姒月未答,只将目光投向西方天幕。昴宿七星依旧悬在夜空,清辉如旧,可她灵觉深处却残留着一丝异样——就在“初生之光”消散的刹那,那遥远星团深处,仿佛有一道沉眠万古的视线轻轻扫过她的神魂。没有恶意,亦无情绪,却像冰层下暗涌的寒流,令她脊背无端沁出冷汗。她下意识抚上玄圭,玉身温润依旧,内部星河流转的韵律却比往日急促三分,仿佛在无声警醒。
“伊娜,”姒月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你引动昴宿之光时,可曾感知到……其他存在?”
伊娜擦拭仪器的手顿住,瞳孔骤然收缩。她缓缓抬头,巴比伦星图纹身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微光:“你也感觉到了?那不是星辰本能……是‘注视’。像古老图书馆里蒙尘的卷轴,被风掀开了第一页。”她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地上画出昴宿星图,第七颗辅星的位置却多了一道扭曲的裂痕,“我在血祭引光时,咒文曾被一股外力短暂篡改……它在借我的口,说‘门开了’。”
顾青舟猛地按住腰间剑柄,金属摩擦声划破寂静:“什么门?”
“星门。”姒月闭目凝神,试图捕捉那丝飘渺的感应,“通往昴宿核心的门。或许……也是通往‘墟渊’真相的门。”她话音未落,社稷坛外骤然传来甲胄碰撞的铿锵声,火把的光晕刺破夜色,将汉白玉阶染成一片动荡的血红。
“钦天监重地,何人喧哗?!”顾青舟厉喝,横身挡在姒月身前。
火光中走出的竟是当朝宰相赵垣。他一身紫金蟒袍未系玉带,显然是从暖阁急奔而来,面上却不见半分焦灼,只余三分讥诮七分威压。他身后跟着十余名金吾卫,刀未出鞘,箭已在弦,寒光凛凛直指坛上三人。赵垣目光掠过黯淡的玄圭,最终盯在姒月苍白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刀锋般的弧度。
“姒博士,好大的胆子。”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钉楔入夜色,“未奉圣谕,擅动镇国玄圭,引动天象异变,惊扰九重宫阙——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姒月推开顾青舟的手,挺直脊背迎向火光。夜风卷起她染尘的衣袂,露出腕间一道新鲜的血痕——那是强行引动星语者传承时灵力反噬的印记。“宰相大人来得巧。”她声音清越,压过金吾卫刀鞘的轻颤,“若非玄圭引光涤荡寂灭之灵,此刻北斗第七星早已崩解。届时天罚降世,山河倾颓,大人这身蟒袍,怕是要裹着枯骨下葬了。”
赵垣眼中寒光一闪,袖中手指微屈。一名金吾卫队长会意,踏前一步高喝:“妖言惑众!钦天监浑天仪昨夜示警,分明是你等私泄地脉,勾结妖星!陛下已命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即刻拿下!”
“拿下?!”顾青舟长剑出鞘三寸,龙吟声震得火把噼啪作响,“北斗七星主天下兵戈,瑶光一灭,北境三十万边军立成无首之躯!赵垣,你敢赌这后果?!”
剑拔弩张之际,伊娜突然指着浑天仪尖叫:“看星图!”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浑天仪青铜环上,代表昴宿的七颗银珠竟同时爆发出刺目血光,光晕如活物般蔓延,瞬间染红了半幅星穹。更骇人的是,血光中竟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黑色纹路,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直指社稷坛方向!
“星脉反噬!”伊娜脸色惨白,“那古老意识……它顺着玄圭与初生之光的通道,锚定了此地坐标!”
赵垣瞳孔骤缩,踉跄后退半步。他身后一名老臣颤巍巍举起星盘,失声惊呼:“昴宿血芒冲煞紫微!此乃……此乃荧惑守心之兆啊!”
夜空应声而变。昴宿七星光晕翻涌,凝成一团巨大的血色漩涡,漩涡中心缓缓睁开一只竖瞳般的光斑。无形波动如潮水般漫过京城,万家灯火骤然摇曳。远处传来百姓惊恐的哭喊——街巷间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有披甲执锐的古时将士,有衣袂飘飘的星象师,甚至有身形扭曲如烟的异族生灵,皆在血月下无声奔逃,仿佛整座城池被投入了万年时光的碎片洪流中。
“幻象?”顾青舟一剑劈向最近的影子,剑刃穿透虚影却带起一串星火,“不,是星渊回响!它们在现实与星界的夹缝中显形了!”
赵垣面如死灰,蟒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死死盯着姒月,眼中权衡的算计被恐惧碾碎:“你……你究竟招惹了什么?!”
“不是我招惹它,是它一直在等待被唤醒。”姒月踉跄着扑到浑天仪前,手指蘸血在星盘刻下镇星符咒,“赵相,你读史可知?上古星语者曾言,昴宿非星,乃‘天狱之钥’!”
血符亮起微光,暂时压下浑天仪的躁动。伊娜扑到她身边,急促道:“玄圭是钥匙孔,初生之光是开锁的力,我们无意中转动了门栓……现在门缝里透出的东西,正在侵蚀现实!”
赵垣喉结滚动,声音嘶哑:“如何闭合?”
“需三件事。”姒月目光如炬,“第一,重启钦天监地底‘浑仪洞’,那里封存着星语者遗留的界碑;第二,取三十六州地脉精粹为引;第三……”她顿了顿,指尖抚过玄圭,“需人持玄圭为心,以星语者血脉为祭,踏入星渊回响的源头,亲手锁门。”
金吾卫阵型骚动起来。地脉精粹需掘龙脉根基,浑仪洞更是太祖皇帝亲封的禁地,而“血脉为祭”四字,分明是催命符。赵垣眼中闪过狠厉,厉声喝道:“荒谬!分明是你等邪术引祸,竟要动摇国本?来人!将这三个妖人——”
“住口!”
一声清叱自宫门方向传来。玄色辇驾破开夜色,十二盏宫灯照亮辇上人影——竟是当今天子李琰。他未着龙袍,只一袭月白常服,手中却紧握着半卷泛黄帛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随驾的太监总管捧着一方玉匣,匣中隐约透出星辉。
李琰步下辇驾,目光扫过血色天幕与游荡的幻影,最终落在姒月身上:“朕的太庙祖训有载:‘当星渊低语,玄圭认主,则持圭者代天行罚’。”他打开玉匣,取出一柄青铜钥匙,钥身刻着与玄圭同源的星纹,“浑仪洞的封印,朕来解。地脉精粹……”他望向赵垣,眼神如刀,“赵卿,即刻传旨户部,开三十六州官仓,取粟米精华入坛。此乃天命,非人力可阻。”
赵垣扑通跪倒,额头抵地颤抖不语。李琰却不再看他,将钥匙塞入姒月手中:“先帝临终前曾言,若见昴宿血瞳现世,便将此物交予星语者传人。朕等这一日,已等了二十年。”
姒月握紧钥匙,金属的凉意刺入骨髓。她忽然明白,这位看似优柔的帝王,早已在暗处布下这盘棋。浑天仪上血光又盛,一只由星光凝成的巨手穿透虚空,直抓向社稷坛顶的玄圭!顾青舟挥剑格挡,剑身竟在星辉中寸寸龟裂。
“没时间了!”伊娜撕下衣襟裹住姒月流血的手腕,“界碑需星语者与巴比伦星图同启,我随你入浑仪洞!顾将军,你守好地脉阵眼!”
李琰突然按住姒月肩膀,将帛书塞入她怀中:“此乃太祖手书《星渊纪事》,或可助你。”他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闻,“小心洞中‘守碑人’——他们不是人。”
浑仪洞入口藏在钦天监地底祭坛之下。当青铜钥匙插入地面星纹凹槽时,整座祭坛轰然下陷,露出螺旋向下的石阶。阴冷气流裹挟着星尘扑面而来,台阶两侧石壁上,星图纹路如活物般游动,照亮了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不是文字,而是无数星辰生灭的轨迹。
“看这些刻痕的深度……”伊娜指尖抚过一道深达寸许的凹槽,声音发颤,“浑仪洞不是太祖所建。它至少存在了三千年!”
姒月握紧玄圭,玉身温热异常。每下一层台阶,怀中帛书便沉重一分,帛上朱砂字迹竟微微发烫。行至百阶深处,前方豁然开朗。一座百丈方圆的巨厅中央,悬浮着三块棱形晶石,晶石表面流淌着液态星光,构成一面缓缓旋转的星图。厅堂四角立着四尊石像,皆作跪拜星穹之态,石像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镶嵌着真正的星辰碎片,在黑暗中幽幽发光。
“界碑……”伊娜奔向中央晶石,从怀中取出特制的星盘卡入晶石凹槽,“需以星语者之血激活主碑,再用巴比伦星图校准坐标!”
姒月割开掌心,鲜血滴向主碑。血珠触及星光的刹那,四尊石像眼中星辰骤然亮如烈日!石像表面龟裂剥落,露出底下青铜铸就的躯壳——那竟是四具人形傀儡,关节处星纹流转,手中长戈直指姒月咽喉!
“守碑傀儡!”伊娜尖叫,“它们认血不认人!”
姒月旋身避过长戈,玄圭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黑虹击中最近傀儡的胸口。傀儡动作一滞,胸甲碎裂处露出内部复杂的齿轮结构,核心处竟嵌着一块微缩的“寂灭灵”结晶!“它们被污染了!”姒月心头雪亮,“不是守碑,是守墓!”
傀儡攻势更急,长戈带起星芒残影。伊娜在晶石阵中穿梭,以星盘为盾格挡攻击,发髻散乱如草:“主碑需要持续供血!你拖住它们,我来校准!”
姒月咬牙将手掌按在主碑上,鲜血如溪流般渗入星光。剧痛中,怀中帛书无风自动,太祖朱批的字迹竟脱离帛面,化作血色符文缠上她的手臂:“……星渊非渊,乃星语者母星崩毁所化……玄圭为心,星图为眼,血祭为引,可窥门内真相……”
傀儡长戈刺穿她左肩时,姒月看到了幻象——无垠星海中央,悬浮着一颗蔚蓝星辰,星辰表面布满星语者建造的银色高塔。忽然,塔群中心爆发出黑洞般的漩涡,吞噬光芒与物质,最终将整颗星辰撕成碎片。碎片中一道身影怀抱玄圭冲出,身后是崩塌的文明……那身影的侧脸,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姒月!”伊娜的呼喊将她拉回现实。主碑星光暴涨,映出她肩头伤口中渗出的血竟泛着淡淡银辉。守碑傀儡动作骤停,青铜头颅发出齿轮卡顿的“咔咔”声,眼中的星辰碎片映出姒月银血流淌的模样,竟缓缓单膝跪地。
“星语者王血……”伊娜又惊又喜,“你不是普通传人,你是……直系后裔!”
主碑光柱冲天而起,穿透巨厅穹顶直射昴宿血瞳。整个浑仪洞剧烈震颤,三块晶石星图急速旋转,投射出巨大的昴宿星域模型。模型中心,血色漩涡凝成一道星门虚影,门内隐约可见银色废墟漂浮。
“界碑已启,星门将固!”伊娜急道,“但需有人持玄圭踏入星门,以王血重铸锁链!”
姒月拔出肩头断戈,玄圭自动飞回掌心。“我去。”她声音平静,“守住此地,若三日未归……毁掉主碑。”
“我随你去!”顾青舟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他浑身浴血,甲胄碎裂,手中却紧握着三十六个玉瓶——那是凝缩的地脉精粹。“地脉阵眼守住了,但京城幻象已蔓延至皇城。陛下说,他信你。”
姒月未再拒绝。三人立于星门投影下,伊娜将星盘嵌入玄圭背面,星纹与玉纹交融生辉。“星门内时空紊乱,此盘可护你们魂魄不散。”她指尖在星盘刻下最后一道符咒,血泪从眼角滑落,“记住,门内所见未必是真,所忆未必是幻。守住本心,方见真实。”
玄圭光华大盛,裹挟三人没入星门。穿过光幕的刹那,姒月听见伊娜的泣语随风飘散:“……若见‘星骸之树’,莫要触碰它的果实……”
星门之内,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姒月悬浮在无垠星尘中,脚下是破碎大陆漂浮的残骸。银色高塔的断壁残垣静默矗立,塔尖刺向血红天幕,塔身爬满漆黑的藤蔓——那是凝固的“寂灭灵”能量。远处,一颗星辰核心的裂痕如狰狞伤口,伤口中伸出无数光丝,连接着漂浮大陆上每一座高塔。光丝搏动如血管,输送着幽蓝的能量。
“墟渊……”顾青舟握紧剑柄,声音在真空中诡异地清晰,“这里就是墟渊源头?”
“不。”姒月指向星辰伤口,“墟渊是伤口,这里是伤口溃烂的内里。”她掌心玄圭指向漂浮大陆中心,“看那里。”
大陆核心处,一株巨树扎根于星辰核心的裂痕。树干漆黑如墨,枝叶却是璀璨星河,每一片叶子都是一颗微缩星辰。树冠中央,垂挂着七颗果实,果实晶莹如泪滴,内里封存着七道人影——三男四女,皆闭目沉睡,面容与姒月有几分神似。
“星骸之树……”姒月血脉沸腾,玄圭在掌心嗡鸣,“星语者文明最后的火种。传说他们将文明精华凝为果实,等待重生之机。”
顾青舟突然指向树根:“有人!”
树根盘绕处,一道身影背对他们盘坐。那人一身银纹长袍,袍角绣着与玄圭同源的星辰纹路。当他缓缓转身时,姒月如遭雷击——那张脸,与浑仪洞幻象中怀抱玄圭冲出的人一模一样!更骇人的是,他胸口嵌着一块巨大的“寂灭灵”结晶,结晶中无数黑丝蔓延至树根,正贪婪汲取着树冠星辰的光芒。
“初代星语者,姒玄。”男子开口,声音直接在姒月神魂中震荡,“你终于来了,我的血脉。”
姒月喉头发紧:“你……为何污染星骸之树?”
“污染?”姒玄轻笑,指尖抚过胸口结晶,“是救赎。墟渊非外敌,乃星语者文明过度抽取星辰本源,引发的宇宙反噬。这棵树,是文明罪孽的结晶。”他眼中星光流转,映出无数画面:星语者建造摘星塔抽取恒星能量,星辰一颗颗黯淡熄灭;宇宙深处,一道道墟渊裂缝无声蔓延;最终,母星在能量反噬中崩解……
“我以自身为容器,将文明罪孽凝为‘寂灭灵’,封入心脏。又以星骸之树为牢,囚禁自我。”姒玄摊开双手,胸口结晶光芒大盛,“三千年了,我在等一位血脉纯净的后裔,持玄圭而来——不是为救我,是为终结我。”
顾青舟剑指姒玄:“如何终结?”
“取我心,融玄圭,以王血浇灌星骸之树。”姒玄眼中流下星辉般的泪,“树灭,罪消,墟渊自愈。但持圭者……亦将化为新树之种,永镇星渊。”
星尘中死寂无声。姒月掌心玄圭滚烫,太祖帛书在怀中灼烧。她忽然看清姒玄腰间玉佩——那分明是李琰交给她的青铜钥匙的另一半!
“太祖皇帝……”姒月声音发颤,“他是你的分身?”
“是赎罪者。”姒玄微笑,“他持我半枚心锁入世,等的就是今日。孩子,选择权在你。若你不愿牺牲,我亦不会阻拦。只是……”他望向远处星辰伤口,“当墟渊彻底吞噬北斗,人间自会为我陪葬。”
话音未落,星骸之树七颗果实同时发光。果实中人影睁开眼,齐声低语:“血脉相连者,你看见真相了吗?星语者非神,是窃火的贼。我们窃取星辰的寿命,延展自己的文明,最终被宇宙收回利息……”
七道光影从果实中飘出,环绕姒月飞舞。光影面容渐变,最终化作她父母、兄长、幼时玩伴的模样,声音带着哭腔:“月儿,回家吧……别做星语者了,做个普通人多好……”
顾青舟挥剑斩向最近的光影,剑锋穿透虚影却带起血雾:“幻术!他们在扰你心神!”
姒月闭目,玄圭抵住眉心。幻象中父母的哭求、兄长的斥责、李琰的托付、伊娜的泪眼……无数声音在神魂中撕扯。她忽然咬破舌尖,剧痛中忆起社稷坛上伊娜血祭引光时的决绝,想起浑天仪玉珠重亮时顾青舟扶住她的手掌,想起百姓在幻影中奔逃的哭喊。
“星语者窃火,凡人逐光。”姒月睁开眼,眸中星河奔涌,“若这火种需以我骨为薪,我愿做那最后一根柴。”
她抬步走向姒玄,玄圭自动悬浮于胸前。“告诉我仪式。”
姒玄眼中星光大盛,胸口结晶裂开缝隙,露出内里搏动的银色心脏。他双手结印,星骸之树根须破土而出,缠上姒月双足:“以玄圭为引,刺我心窍。以王血为祭,浇灌树根。以魂为契,永镇星渊——”
“不可!”顾青舟暴喝,竟弃剑扑向姒月。他腰间玉佩突然碎裂,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化作龙形虚影缠住姒月手腕。龙影中传来李琰的声音:“朕以龙脉为誓,借你三日阳寿!姒月,活着回来!”
姒玄脸色骤变:“人间帝王竟敢窃取龙脉续命?!此乃逆天——”
“逆天者,非我一人!”姒月抓住顾青舟的手按在玄圭上,“将军,你我同持此圭,共担此命!”
玄圭光华暴涨,将两人裹入光茧。姒玄胸口结晶轰然破碎,银色心脏悬于半空。姒月引圭刺心,顾青舟掌心血染圭身,两人血液交融成银金双色流光,注入树根。
星骸之树发出震彻星渊的悲鸣。漆黑树干寸寸剥落,露出内里璀璨星核。七颗果实化作流光融入星核,树冠星辰纷纷熄灭又重燃,光芒纯净如初生。姒玄的身影在光中淡去,最后一句话随风飘散:“去吧……门后还有真相……”
光茧消散时,姒月与顾青舟站在浑仪洞中。主碑星光已转为温润青白,四尊守碑傀儡静静跪伏,胸口“寂灭灵”结晶化为齑粉。伊娜扑过来抱住姒月,触到她冰凉的手腕时失声痛哭:“你的脉搏……只剩一线!”
姒月摇头,掌心玄圭已与血肉交融,化作手背上星纹烙印。她摊开另一只手,掌心躺着一枚银色种子,种子中星光流转,映出星骸之树重焕生机的模样。“我未死……只是半只脚踏入星渊。”她望向浑天仪,昴宿血瞳已闭,夜空澄澈如洗,“墟渊之伤未愈,但星语者罪孽已清。真正的敌人还在门后。”
伊娜颤抖着展开星盘,其上浮现新星图:北斗七星连线延伸,指向银河深处一片虚无之地,虚无中隐约浮现巨大门扉轮廓,门上铭文与玄圭纹路如出一辙。
“是‘源星之门’。”姒月指尖抚过星盘,“星语者母星崩毁前,将文明最后的希望封入门后。而‘寂灭灵’……是守门的锁。”
洞外传来李琰的宣召声。姒月握紧银色种子,星渊低语仍在血脉中回荡。她迈步向光走去,背影融进晨曦,手背玄圭烙印如星辰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