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洞口的岩石染成暖红色时,阿月提着半篮野果回来,脚步却没了清晨的轻快。她把野果放在地上,蹲在角落用树枝划着地面,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受了委屈。
林默看出她不对劲,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遇到麻烦了?”
阿月抬起头,眼眶红红的,脸颊上还有道浅浅的划痕。“刚才去西边采果子,被山那边的人看到了。”她声音发闷,“他们又笑我是‘杂种’,说我娘是外来的野女人,说我连做部落女人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哽咽着说不下去。林默这才明白,她浅褐色的皮肤和温和的性子,在以“纯粹血统”自居的土着部落里,从来都是被排挤的对象。那些人不仅敌视外来者,连带着像阿月这样的混血儿也容不下。
“他们胡说。”林默捡起块光滑的石头,递给她,“你的眼睛很漂亮,像夜里的星星,比他们脸上那些吓人的图腾好看多了。”
阿月愣住了,接过石头的手微微发抖。从小到大,她听到的都是嘲讽和排挤,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她低头看着石头上映出的自己模糊的影子,忽然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林默,眼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光。
“林默,”她咬着唇,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你做我的男人好不好?那些人都不要我,可我会对你很好的,我会像部落里最能干的女人那样,给你缝兽皮、找食物,什么苦都能吃……”
她的话像根细针,轻轻刺在林默心上。他看着她单薄的肩膀,看着她眼底深藏的自卑与渴望,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张曼时,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生怕被嫌弃;想起章柏之刚怀孕时,明明难受得厉害,却还要强撑着说“没事”。
这些在困境里挣扎的女子,总是习惯性地把自己放得很低,以为只要付出所有,就能换来一点温暖。
“阿月,”林默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格外认真,“你很好,真的。不是因为你能做什么,而是因为你就是你。”
阿月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顺着脸颊往下掉。“可他们都不要我……”
“我没有不要你。”林默打断她,伸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但‘做男人’不是随便说说的。在我们那里,男人要对女人负责,要给她安稳的生活,不能让她受委屈。我现在连自己能不能离开这座岛都不知道,怎么能随便答应你?”
阿月的眼神黯淡下去,低下头,声音像蚊子哼:“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不是配不上。”林默叹了口气,看着洞口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忽然有了个主意,“这样吧,我不能现在就答应你什么,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阿月猛地抬头,眼里重新燃起希望:“什么机会?”
“我们一起努力离开这里。”林默说,“等我们回到外面的世界,如果你还觉得想跟我在一起,而我也能给你一个安稳的未来,到时候再说,好不好?”
他没有直接答应,却给了她一个看得见的盼头。这比空口的承诺更实在,也更尊重她的心意。
阿月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用力点头,眼泪笑着掉下来:“好!我相信你!”
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拿起一个最大最红的野果塞到林默手里:“这个给你吃,是今天找到最甜的。我明天一早就去海边,看看有没有新的漂流物,说不定能找到你说的那种会发光的信号棒!”
林默接过野果,看着她重新变得轻快的背影,心里忽然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或许有些冒险,但面对这样一个在困境中挣扎的女孩,他实在狠不下心直接拒绝。
夜色渐浓,阿月帮他添了些干草,又把最好的一块兽皮铺在他身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林默躺在兽皮上,听着洞外的风声和瀑布声,手里摩挲着那支钢笔。
他想起张曼,想起章柏之,想起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孩子,心里泛起一阵愧疚。但他知道,在这座孤岛上,他必须保持清醒和善意——对阿月的承诺,或许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另一种力量。
月光透过岩石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银色的光斑。林默握紧钢笔,在心里默念:等我,我一定会回去的。
而此刻洞口外,阿月躲在树后,看着山洞里透出的微光,悄悄攥紧了拳头。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阿月,加油,一定要帮他离开这里,也一定要让自己走出这座岛。
月光下,两个孤独的灵魂,因为一个笨拙的承诺,渐渐有了共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