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吹起她肩上的锈剑,那剑身还带着剑冢深处的寒意。
云绵绵没回头,只是把剑往肩上又扛了扛,像是扛着什么不得了的战利品。她脚下一顿,踩碎了一片枯叶,抬头就看见天边裂开一道金光。
仙界使者来了。
这人落地不带尘,袍角镶着日月纹,脸上写着“我代表正义”五个大字,可惜眼神飘得像在找漏网之鱼。他手里捧着一卷金色玉牒,念得字正腔圆:“云家余孽云绵绵,私藏魔道至宝,勾结魔域残党,扰乱修真秩序——即刻通缉,押解仙庭受审!”
台下哗然。
云绵绵眨眨眼,转头对洛玄离小声嘀咕:“师叔,他说我是余孽?那我是不是还能领个族谱补贴?”
洛玄离没搭话,手指轻轻搭在斩相思上,目光却扫向使者袖口——那里有一道极淡的血痕,像是刚蹭过什么脏东西。
云砚蹲在角落啃瓜子,咔嚓一声咬开壳:“演得挺像,就是灵气虚浮,怕是昨晚和谁密会太累。”
云绵绵笑出酒窝,往前一步,直接把锈剑往地上一插。
“通缉我?”她歪头,“行啊,那你先把这‘魔道至宝’收了?”
使者脸色一僵:“此剑邪气冲天,不可轻动!”
“哦。”她点点头,突然抬手咬破指尖,在空中画了一道逆纹血符。
血符成形那刻,并未爆炸,也没攻击,反而像水波一样荡开,凝成一面半透明的镜面。
镜子里,赫然是这位仙界使者,跪在魔域血池前,双手奉上一块阵盘——正是云家祖地的主控阵盘。对面站着林素婉,裙摆拖地,唇角微扬,接过阵盘后轻轻一捏,阵眼崩裂,整座禁制当场瘫痪。
“哎哟。”云绵绵装惊讶,“这不是咱们仙界的钦差大人吗?怎么还兼职叛宗中介?”
人群炸了。
更有几个年轻弟子瞪大眼:“等等……那不是上个月失踪的云家阵盘?说被魔修盗走,原来是你亲手送出去的?”
使者额头冒汗,猛地挥手打出一道净化雷印,直冲血镜而去。
可就在雷印即将击中镜面时,一道剑气横空掠过,轻轻一挑,雷印当场炸散。
洛玄离连剑都没出鞘,只站在原地,手指还在剑柄上敲了两下,像是嫌刚才那一招太慢热。
“打别人的东西,先问过主人同不同意。”他说。
使者脸色铁青:“你们这是抗旨!”
“抗旨?”云绵绵冷笑,拔起锈剑半寸,剑鸣如龙吟,“你拿仙界令谕来之前,能不能先查查自己有没有资格发令?”
她手腕一抖,血符炸裂,碎片如红蝶四散,每一片都定格一个画面——
使者深夜潜入藏书阁,撕走《九洲地脉考》末页;
他在东岭外与林家暗桩交接情报,换来一枚储物戒;
他甚至偷偷往洛玄离的茶里下了半粒迷魂散,结果被云砚顺手换成泻药,第二天拉到腿软……
“你说我藏魔宝?”云绵绵逼近一步,“那你身上这些见不得光的事,算不算通敌卖宗?”
使者终于慌了,转身就想走。
云绵绵却不急,拍拍手,从碧玉葫芦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晃了晃:“顺便说一句,你腰间那枚传讯符,是林家特制的噬灵型,三日前刚激活。现在它还在发热呢——要不要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那人脚步猛地刹住。
全场死寂。
有人低声问:“所以……仙界派来的使者,其实是林家卧底?”
“不止。”云砚跳上石台,算盘一抖,甩出九枚阵符,围成一圈,“老夫以鉴心九宫阵起誓:方才所见影像,未经半分篡改,若有虚假,天打雷劈,断我百年寿元!”
话音落下,台下几位阵法师纷纷点头。
“阵眼波动真实,能量轨迹清晰。”一名白胡子老头抚须道,“确实无法伪造。”
“那就是真的了?”有弟子喃喃,“仙界……也会骗人?”
云绵绵听着这话,忽然笑了。
她转身面向众人,声音清亮:“我不是魔道。我只是不想再被人当棋子。”
她抬手一挥,血符残片随风而起,化作漫天红蝶,缓缓飘落。
有人伸手接住一片,上面映着使者与林素婉对拜的画面,两人手中高举的,赫然是云家圣女印玺。
“他们想让我背锅。”她说,“因为我知道太多——比如为什么每次轮回,我都得死一次;比如为什么林素婉能复制功法,却永远不敢碰我的东西;比如……”
她顿了顿,看向天空。
“为什么仙界这么急着把我抓走。”
使者终于忍不住回头怒吼:“你懂什么!那是为了维护秩序!”
“秩序?”她嗤笑,“你们所谓的秩序,就是让一个七岁孩子被抽骨夺根,母亲祭天,父亲自焚封印?然后捧着一本写好结局的剧本,逼所有人按章演出?”
她指着他鼻子:“你今天站在这儿,不是为了抓我。是为了灭口。”
使者嘴唇发抖,还想说什么,却被洛玄离冷冷打断:“你可以走了。”
“你——”
“我说。”洛玄离往前踏了一步,斩相思嗡鸣一声,剑气压得地面龟裂,“现在就走,或者等我请你。”
那人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咬牙转身,化作金光遁走。
云绵绵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忽然扬声道:“等等!”
使者身形一顿。
“你印堂发黑,七日内必遭反噬。”她笑眯眯地说,“建议早点写遗书,别到时候连坟头草都来不及种。”
人群哄笑。
有人已经开始讨论要不要众筹给她立碑,标题都想好了:《论如何用一张血符干翻整个仙界公关团队》。
云砚摸着算盘走过来,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云绵绵没答,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锈剑。
剑身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系统悄然浮现一行字:
**“检测到同源血脉波动,目标:天门之外。”**
她抬头,望向远方天际。
那里,乌云正在聚集,隐隐有雷光翻涌。
洛玄离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刚才那一招血符,是从哪学的?”
“梦里。”她眨眨眼,“上周梦见你穿着女装跳大神,顺手记下来的。”
“……”
“不过说真的。”她收起玩笑表情,握紧剑柄,“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通缉令废了,下次来的就不只是个使者了。”
“那就让他们来。”他说,“正好我也想知道,仙界到底藏着多少烂账。”
云绵绵笑了笑,把锈剑重新扛回肩上。
台下数千修士仰头看着她,有人开始鼓掌,渐渐变成一片浪潮。
她没动,也没退,只是静静站着,像一柄刚刚出鞘的剑。
风卷起她的裙摆,也吹动了洛玄离的衣角。
他右手依旧搭在斩相思上,目光沉静,仿佛在等一场迟到了百年的对决。
云砚缩在角落,攥紧算盘,嘴里念念有词:“第七次轮回……这次他们终于开始掀桌子了。”
云绵绵忽然转头,看向天边那片越来越厚的乌云。
剑冢深处的守陵剑灵,似乎也在共鸣。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眉心红痣。
那里,魔神印记正微微发烫。
锈剑突然剧烈一震,剑尖直指苍穹。
一道雷霆劈下,不偏不倚,落在剑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