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下,刘斌指尖猛地抽了一下
那滴血挂在残页边缘,像被啥无形的东西拽着,半天不落。他心里明白,这平静不了多久。石壁上那人影抬手了,整条胳膊从雾里伸出来,五指张得开开的,掌心朝下,就像要把他死死按在这片碑林里
他动不了
残页一个劲儿吸血,每吸一滴,他识海就跟被铁钩子搅和似的。玉牌在胸口裂开的缝里往外渗热乎的液体,顺着肋骨流到腰上,黏糊糊的,就像有人往他皮下灌了化了的铅
敌影刚一迈步,刘斌狠狠咬住舌尖
剧痛一下子炸开,神志都被撕开一道口子。他赶紧把玉牌上的残血抹在掌心刻的“影门”符纹上,皮肤立马变黑,血管鼓起来像蜘蛛网。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脚底往上窜,他身体变得透明,贴着地面一下子滑出三丈远,钻进两块碑中间的缝里
黑气擦着他后颈飞过去,所过之处,石碑表面冒焦痕,裂纹“呼呼”地蔓延,就像石头里着了火
他靠着碑喘气,冷汗和血水从额角往下流。袖里的紫玉碎片还烫得厉害,边缘那半道金纹微微抖着,好像感应到啥了。他没工夫犹豫,撕开袖口,用碎片割开手掌,让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左手按在石壁上,右手飞快地写
四个字,一笔一划,全是血
“血冷碑林夜,魂焚未敢眠。冤骨为我骨,诗刃——出鞘!”
最后一个字写完,六块诗囚碑同时晃起来
黑血从碑面渗出来,顺着裂纹往下流,在地上汇成细流,朝他脚边流过来。空气里传来低沉的嗡嗡声,就像好多人一起念一个音节。他视野边上泛出青光,瞳孔深处有字闪了一下
紧接着,左臂皮肤裂开好多小缝,青纹像蜘蛛网似的冒出来,随着呼吸忽明忽暗
疼得他差点跪下
可嘴角却翘起来了
——终于,不用再逃了
敌影发出一声怪叫,整个身子扭曲膨胀,变成三道黑影,从不同方向扑过来。快得都留下影子了,指尖拖着黑雾,所过之处,石碑崩碎,碎渣还没落就被腐蚀成灰
刘斌站着没动
他就等着这一刻
故意露个破绽,把残页往左边一扔。一道黑影马上追过去,另外两道直逼过来。就在要碰到他身体的瞬间,他猛地把嘴里的诗稿残卷咬碎
纸浆和血水在嘴里化开,一股热乎气直冲脑门
那是他在大荒朝写的第一首绝命诗,被烧之前的最后一点
吞下去的不是纸,是魂
识海“轰”地一声炸响,好多诗句碎片翻涌出来,像从沉船里捞出来的锈剑,在血里重新拼到一起。他心跳变了节奏,不像人的跳动,倒像敲着古老的韵律
吐气
一口黑血喷出去,在空中画了道弧线
他用手指在血雾里写“断”字
字还没写完,青光“唰”地变强
那字变成刀的样子,刀刃闪着冷焰,横着劈下来。空气被劈开,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一道黑影惨叫着被砍中,黑气四下散开,露出原形——一张用烧焦诗稿拼的脸,眼眶是俩窟窿,嘴咧到耳根,胸口嵌着半块碎玉,金纹缺了一块,正是“验真印”的残片
它在抖
不是因为受伤,是害怕
刘斌往前跨一步,左手张开,对着那残片喊:“归!”
青光顺着他胳膊蔓延,缠上诗刃。被斩断的黑气居然倒流,又聚到刀锋上。“断”字慢慢变成“诛”
诗刃又劈下来
这次没了惨叫
敌影炸成黑雾,残玉碎了,焦纸成灰,随风飘走。地上留了道青痕,像断剑,边上还闪着光
刘斌单膝跪地,左臂青纹蔓延到肩膀,皮肤下好像有东西在动,就像诗句在血管里爬。他伸手摸胸口,玉牌快裂成两半了,可地图清清楚楚,山川轮廓明显,中间一点标着“旧都·诗冢”
那标记,被一层青光罩着,好像被啥力量盯上了
他没管这些
在碑林出口坐下,把紫玉碎片按在心口。碎片一碰到皮肤,那半道金纹突然亮了,跟身体里乱窜的诗气起了共鸣。他闭上眼睛,默念古韵调整气息,一句句平仄在识海里排好,像在修断了的桥
慢慢地,疼减轻了
意识沉到深处
识海里,一个穿青衣的魂影背对着他,手里握着长剑。剑身由好多诗句组成,每一笔都闪着光,剑柄上刻着俩小字:子昭
那是他以前的名字
也是他真正的诗魂
他伸手过去,还没碰到,魂影就微微动了动,好像感应到啥。六块诗囚碑同时轻轻晃了晃,碑文裂缝里传出轻轻的声音,断断续续,但能听清:
“……传……吾诗……当传……”
声音叠在一起,像潮水一样冲击他的神识
他睁开眼
瞳孔深处,有诗句流动
不是文字,是生命。诗不再是工具,不是武器,是他自己。每个字,都是他拿命换来的气息
他站起来,左臂青纹没退,在月光下还闪着金属光。玉牌上的地图还是完整的,可他不着急看了。他知道,旧都的方向已经刻在灵魂里
他最后看了眼碑林
那些石像,那些冤魂,那些被抹掉的名字
都等着他回去
他转身,走上出口台阶
脚刚落下,地上那道青痕突然亮了,断剑形状的光一闪就没了。紫玉碎片在袖里剧烈晃动,半道金纹冒出血色,好像被啥唤醒了
就在这时,风停了
整个碑林安静得吓人
他突然停下,低头看胸口
玉牌裂缝里,渗出一滴血
那血没往下流
反而往上飘,悬在胸前,像颗凝固的红珠子
珠子里,映出个影子
不是他
是一个站在高台上、拿着玉玺的人,背后是大荒朝诗盟旧殿的飞檐,胸前徽章闪着青铜、紫玉和黑铁的光。七个人围坐,其中一个人袖口翻起来,露出手腕内侧一道青色符印
——正是密会图上的主位者
血珠轻轻晃了晃,那人慢慢转过头,目光穿过虚幻,直直看着刘斌
刘斌呼吸一停
那人说话了
声音不在耳朵里,在骨头里震:
“你吞的诗,是违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