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闵贡依旧与董卓争得面红耳赤,这场“会面”被各方势力密探传回,天下皆以为“赤匪”与董卓势同水火;
暗地里,闵贡却常与董卓、李儒深夜密谈,对董卓的雄才大略赞不绝口,捧得董卓通体舒畅。
这几日,闵贡终于见到了董卓口中的“秘密协约”原本——《皇汉朝廷与为公人民军共抗关东逆党互援互保暨权宜行事秘密协约》。
当看到“皇汉朝廷代表”一栏赫然写着“贾诩”二字时,闵贡此刻已然明白,这是贾诩为促成双方合作、迷惑董卓设下的局。
闵贡不动声色地将协约放回案上,端起酒杯笑道:“太师,此协约乃昔日之约,如今皇汉朝廷名存实亡,汉室不辨忠奸,枉负太师一片丹心。
不如换个名头,我等再签新约,共图大业?”
话语间,已然明晃晃暗示董卓称帝。
董卓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炽热,却摆了摆手:“此事非一日之功,慢慢来,不急。”
没过几日,一则消息炸响天下——李傕、郭汜二将在贾诩谋划下,率凉州劲旅千里奔袭,出其不意拿下汉中!
原来,去年年底,张鲁击败汉中太守苏固后,已经准备截断秦岭斜谷道,彻底隔绝董卓与汉中的联系。却未料到董卓竟在与韩遂交战的节骨眼上,抽出精锐突袭。张鲁仓促应战,只得率残部败退,汉中之地尽落董卓之手。
消息传回长安太师府密室,董卓再也按捺不住,他仰头抚掌大笑,带着睥睨天下的狂傲:“天下庸碌之辈,没人比我更懂用兵之。”
他大步走到墙边悬挂的舆图前,粗壮的手指重重戳在凉州、关中、汉中三地,“如今三地连缀如鼎,互为犄角!进可挥师中原,踏平兖豫;退可据险自守,雄踞西陲!
哈哈哈!天下尽在掌中,万事皆如我愿——这般滋味,怎一个‘爽’字了得!”
这不是假懂,而是真懂。
闵贡连忙道贺:“太师神勇无双,当受万民敬仰!”
一番话说得董卓心花怒放,对闵贡愈发亲近。
紧接着,西边又传捷报:韩遂在人民军将领谷雨的建议下,放弃金城,率部全面退缩至人民军控制区域,凉州战事自此暂歇。
此时,李儒顺势安排了一批关中世家子弟入宫劝进,恳请董卓登基称帝。
董卓自忖时机成熟,遂故作谦辞,演足“三辞三让”的戏码,一步步将自己推向权力的顶峰。
闵贡心中了然——无需他再添一把火,董卓的野心已被点燃,迟早会自己架在火上烤。
可就在董卓第二次推辞劝进之际,一则消息如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淮南袁术已选定吉日,即将在寿春登基称帝!
“袁术匹夫!”董卓猛地将酒樽摔在地上,怒火中烧,“什么档次,也配称帝!”
殿内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敢接话。
此时,寿春城内已是一片沸沸扬扬的喜庆。
朱雀广场张灯结彩,锦绣铺地,袁术的登基大典正依古制隆重举行。
这场大典极尽奢华之能事,金玉为饰,锦绣为幔,皆出自“第一忠臣”钟诚一手操办。
袁术身着十二章纹衮龙袍,腰束玉带,头戴平天冠,一步步踏上高耸的祭天台。
他俯瞰着阶下黑压压跪拜的文武百官,听着山呼海啸般的“吾皇万岁”,眉宇间尽是志得意满,仿佛天下已尽在其掌握。
“钟诚,此番大典办得周全妥帖,不愧是朕的第一忠臣!”袁术转过身,语气中满是赞许。
钟诚即刻躬身行礼,腰身弯得极低,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谦恭:“陛下谬赞,这一切本就是臣的本分。实不相瞒,臣盼这一日,已盼了太久太久。”
那语气真挚恳切,袁术听了心中愈发欣慰,只当他是忠心耿耿,不禁感慨道:“你果然是忠厚纯良之人,事事都为朕着想。”
祭天仪式按部就班推进,香雾缭绕中,司仪高声唱喏:“吉时到,献宝受命——”
指尖触到自制玉玺冰凉温润的玉质,袁术瞳孔骤缩,一股极致的狂喜如岩浆般瞬间冲破胸膛——梦寐以求的九五之尊的无上荣光!终于,终于到手了!
这股狂喜来得太过猛烈,几乎要将他的魂魄都燃尽,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轻飘飘的快意。
可就在这极致的“爽”感登顶的瞬间,胸口猛地一窒,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攥住了心脏,狂喜骤然凝固,转而化为刺骨的剧痛。
喉头一阵腥甜翻涌,他想放声大笑,却只憋出一声嘶哑的闷哼,“哇”的一声,一口黑血喷涌而出,身躯直挺挺向后轰然倒地,眼底还残留着那抹未散的、近乎癫狂的快意与不甘。
“有刺客!护驾!”现场顿时一片惊慌失措。
钟诚猛地拔剑出鞘,厉声喝道:“都不许动!谁敢擅自靠近陛下,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亲信卫队立刻上前,迅速控制住祭天台上下,将袁术围在中央。
而钟诚望着倒在地上的袁术,脸上那副谦恭之色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刺骨的笑容。
袁术挣扎着想要开口,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瞪大双眼,望着眼前判若两人的钟诚,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与疑惑。
钟诚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按住袁术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声音低沉如鬼魅:“袁术,我等这一天,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你还记得中平五年,你派人谋杀我先生张远的事情吗?”
“张远”二字如惊雷炸响,袁术瞳孔骤然紧缩,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哦,忘了告诉你,”钟诚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快意,“我本名陈忠,乃是并州人民军封龙军副将,更是张远先生座下弟子——不过,我可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
先生素来反对复仇暗杀,可我偏觉得——这般看着你步步攀高,从泥泞里爬向权力巅峰,耗尽心血谋得九五之尊,终于等到登基大典这人生最得意、最风光的时刻,万众瞩目、山呼万岁之际,再让你亲眼看着毕生基业化为齑粉,名誉扫地、身败名裂,连一丝回头的余地都没有,这才是真正的痛快至极!
这一刻,真爽,你说是不是?”
袁术浑身剧烈颤抖,想要挣扎着推开他,却被陈忠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你袁氏一家老幼,上至白发老者,下至襁褓婴儿,一个都跑不了,都会陪着你一起上路。”陈忠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冰冷刺骨,“而且,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去,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活着,亲眼看着你苦心经营的一切分崩离析。”
说罢,他猛地直起身,高声吩咐道:“快!传太医!不惜一切代价,抢救陛下!”
接下来的数日,寿春彻底陷入大乱。
袁术部下见其中毒垂死,群龙无首,纷纷拥兵自重,各占城池,互相攻伐厮杀,曾经强盛的袁氏势力瞬间分崩离析,化为乌有。
袁术的家眷在乱兵之中被屠戮殆尽,男丁斩首,女眷遭殃,血流成河。
而袁术躺在病榻上,意识尚清,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惨状,却无能为力,心中被无尽的绝望与悔恨填满,恨不得立刻死去,却又被陈忠逼着苟延残喘。
陈忠则始终以“护驾”之名,带着奄奄一息的袁术,一路向南逃窜。
最终,他将袁术交给了新近占据扬州的陶谦。陶谦本是受汉献帝刘协之命调任扬州,没想到竟捡了如此天大的功劳,当即大喜过望,派人将袁术严密押送前往豫章。
此时的袁术早已油尽灯枯,形同废人。
刘协接到消息后,龙颜大怒,亲自下旨,将袁术判以五马分尸之刑,曝尸三日于豫章城外,以儆效尤,昭示天下僭越称帝者的下场。
远在扬州的陈忠听闻消息,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他要的从来不止是袁术的命,更是他遗臭万年的名声——生前众叛亲离、受尽折磨,死后身遭极刑、被世人唾弃,生前生后,皆无宁日。
大仇得报,陈忠换上一身普通的布衣,悄然离开了扬州城,朝着刘备的驻地而去。
他的老领导苏义当年死于关羽刀下,这笔血债,他自然也要亲自讨还。
寿春喋血、袁术身死国灭的消息迅速传遍天下。
长安城内原本日益高涨的劝进氛围,瞬间冷却下来,那些蠢蠢欲动想要劝董卓称帝的人,见状纷纷噤声,再也不敢提及此事。
董卓坐在议事大殿内,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劝进书信,只觉得刺眼无比,心中那股称帝的热望,也被浇了一盆冷水,凉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