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眠提及莲池附近的黑影，朱厌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放下茶杯道：“哦？竟有此事？不知江宗主可否详细说说？”
江枫眠沉吟道：“大约是半月前开始，先是城西农户家丢了几只鸡，说是夜里听到莲池边有怪响，出去看时只见到一道黑影窜入水中，速度极快。后来又有几户人家遇到类似的事，甚至有弟子夜巡时，在莲池边发现过几片带着腥气的黑色鳞片。”
“黑色鳞片？”离仑追问，“可有留存？”
“未曾。”江枫眠摇头，“弟子说那鳞片触水即化，没能捡回来。我派了人在莲池附近守了几日，却再没发现异动，只当是水里的精怪作祟，未曾深究。”
朱厌嗤笑一声：“江宗主倒是心宽。若真是精怪，哪会只偷几只鸡鸭？依我看，多半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虞紫鸢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嘴：“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诸位如此大惊小怪？江氏弟子足以应付，就不劳几位散修费心了。”
“虞夫人这话就不对了。”姬若风放下手中的笔，淡淡道，“百姓之事无小事，何况那黑影来历不明，若是伤及人命，岂不是晚了？”
李寒衣也道：“莲池水系连通整个云梦泽，若真有邪祟潜藏，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江枫眠点头认同：“寒散人说得是。只是莲花坞事务繁杂，一时未能全力追查。既然几位路过，若不嫌弃，不如与江氏一同探查？”
“正有此意。”朱厌站起身，“现在就去莲池看看？”
江枫眠刚要应下，虞紫鸢却拦道：“夫君，这不合规矩！莲花坞的事岂能让外人插手？何况他们来历不明，万一……”
“紫鸢！”江枫眠加重了语气，“眼下是追查邪祟要紧，哪来那么多规矩？”这是他今日第二次对虞紫鸢硬气，虽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虞紫鸢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涨红，狠狠瞪了魏长泽一眼，似是把气撒在了他身上——若不是这“家仆之子”带回来的人，夫君怎会对自己这般态度？
魏长泽只当未见，跟着朱厌往外走。他对莲花坞的莲池再熟悉不过，哪里水最深，哪里有暗礁，闭着眼都能说上来。
一行人来到莲池边，正午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看起来平静无波。朱厌俯身掬起一捧水，鼻尖轻嗅，眉头微蹙：“水里有股淡淡的妖气，很隐晦，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掩了。”
离仑指尖凝出一片柳叶，轻轻放在水面上。柳叶顺着水流漂了片刻，忽然在一处水域打了个旋，沉了下去。
“就是这里。”离仑道。
江枫眠立刻道：“此处水深三丈，底下有个废弃的水牢，是早年用来关押犯事弟子的，后来封了入口，难道……”
“下去看看便知。”朱厌说着，就要往下跳。
“我去。”李寒衣按住他，“我水性好些。”说罢，她足尖一点，如游鱼般潜入水中。
众人在岸边等候，不多时，水面泛起涟漪，李寒衣探出头，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的鳞片，比江枫眠描述的更大些，边缘泛着寒光。
“底下有个破洞，连通着水牢，里面有打斗痕迹，还有不少这种鳞片。”李寒衣将鳞片递给离仑。
离仑接过一看，鳞片质地坚硬，上面萦绕着微弱的妖气：“是水蛇精的鳞片，但这妖气……被人用术法强化过，寻常水蛇精不该有这么重的戾气。”
朱厌挑眉：“看来是有人在背后养着这东西。”他看向江枫眠，“莲花坞最近可有生人来过？”
江枫眠想了想：“上月倒是有批兰陵金氏的人来拜访，住了几日便走了，除此之外……”
“还有眉山来的人。”魏长泽忽然开口，“我离开前，虞夫人的娘家来了几位亲戚，说是来送些特产，住了快半个月。”
虞紫鸢立刻道：“你胡说什么！我娘家人岂会做这种事？魏长泽，你是不是见不得江氏好，故意栽赃陷害？”
“我只是陈述事实。”魏长泽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当年我与枫眠兄……与江宗主夜巡时，曾在那水牢附近抓到过偷溜进来的外门弟子，知道那里偏僻，不易被发现。”
“你！”虞紫鸢语塞，随即转向江枫眠，“夫君，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分明是记恨我，想挑拨离间！”
江枫眠看着魏长泽，又看看激动的虞紫鸢，眉头紧锁。他知道长泽从不说谎，可若真与眉山虞氏有关……
朱厌在一旁看得不耐烦：“吵什么？谁干的，去水牢查查不就知道了？”他对李寒衣道，“寒衣，再下去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别的东西。”
李寒衣应声再次潜入水中。这次没过多久，她带着一枚玉佩上来，玉佩上刻着一个“虞”字，边角有破损。
“在水牢角落里找到的。”
虞紫鸢脸色瞬间煞白：“不……不是我娘家人！这玉佩……”
“看来不用查了。”朱厌把玩着那枚玉佩，似笑非笑地看着虞紫鸢，“虞夫人，现在还要说我们是外人，不该插手吗？”
虞紫鸢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江枫眠捡起玉佩，指尖冰凉——这玉佩他认得，是上月虞紫鸢的堂弟虞成带走的，当时还说要留作纪念。
水榭里的争执，莲池下的发现，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过往的旧隙与如今的疑云缠在了一起。魏长泽望着水面上破碎的阳光，忽然觉得，这莲花坞的水，比他离开时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