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芦苇荡返回客栈时,天已微亮。叶安世和孟瑶各自回房歇息,朱厌和离仑坐在院中,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一时无话。
“这归雁镇,倒真像个该歇脚的地方。”离仑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意,却很轻快。
朱厌嗯了一声,伸手替他理了理被夜露打湿的衣襟:“等处理完这里的事,让孩子们多睡会儿,午后就启程。过了这镇,再走两日,就能看见寒水寺的山门了。”
提到回家,离仑眼底漾起笑意:“寺里的腊梅该开了,英磊肯定腌了不少咸菜,就等着咱们回去呢。”
“还有那几个小子,”朱厌想起魏无羡总惦记的后山酸枣,薛洋吵着要学的新剑法,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回去得好好管束管束,免得野得没边。”
说话间,客栈的门被推开,魏无羡揉着眼睛跑出来,看见两人就喊:“师公!师奶!我听见芦苇荡那边没哭声了!”
“嗯,”离仑笑着招手让他过来,“是位姐姐解了心结,去投胎了。”
“投胎是什么?”魏无羡歪着头问,“能再变成人吗?”
“能啊,”朱厌蹲下身,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就像种子落进土里,春天会发芽,来世她还能找到喜欢的人。”
魏无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拉着朱厌的手:“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我想英磊哥哥做的素面了。”
“午后就走。”朱厌刮了下他的鼻子,“快去叫他们起来收拾东西,吃了早饭好赶路。”
魏无羡欢呼一声,转身往孩子们的房间跑去,没多久,客栈里就响起一阵喧闹——薛洋抱怨没睡醒,温晁吵着要再去荡边看看,温宁则细心地帮大家叠着包袱,叶安世已默默将剑系好,孟瑶在清点从书院带的书册,无禅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仿佛早已准备好了。
早饭是客栈掌柜做的水乡特色米糕,蘸着蜂蜜吃,甜而不腻。孩子们吃得香甜,魏无羡把自己的米糕分了一半给叶安世,叶安世愣了愣,默默接过来,小口吃着。
“归雁镇的老人说,过几日会有雁群南飞,”孟瑶道,“若是能看见,一定很壮观。”
“等下次吧,”离仑道,“这次咱们得赶在大雪封山前回寺里。”
吃过早饭,一行人向掌柜辞行。掌柜的听说他们要回寒水寺,塞给他们一包晒干的芦苇花:“这花泡茶喝能安神,路上带着吧。”
走出归雁镇时,阳光正好,芦苇荡在风中起伏,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孩子们沿着岸边的小路往前走,魏无羡和薛洋追着一只芦苇莺跑远了,温宁在后面叮嘱“慢点跑”,叶安世和孟瑶并肩走着,偶尔低声说几句话,温旭则帮着无禅背着经书,步伐沉稳。
朱厌和离仑走在最后,看着孩子们的背影,离仑忽然道:“这一路,他们好像真的长大了不少。”
“可不是,”朱厌道,“刚出来时,羡羡还会因为摔了一跤哭鼻子,现在都敢追着野鸟跑了;安世也敢主动跟人说话了,阿瑶更是比从前稳重十倍。”
“你也变了些。”离仑侧头看他,眼底带着笑意,“以前总爱跟人动手,这次在望月城,若不是为了护城,怕是也不会轻易动用‘一剑开天’。”
朱厌挑眉:“我以前很爱动手吗?”
离仑笑着点头:“你忘了在渡月镇,就因为卖糖画的多收了羡羡一文钱,你差点把人家摊子掀了?”
朱厌干咳一声,别过脸:“那是他欺负小孩。”
离仑笑得更欢,阳光落在他脸上,柔和得像幅画。朱厌看着他,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前路漫漫,却不再是未知的漂泊。寒水寺的钟声在记忆里回荡,后院的老槐树该落满了黄叶,英磊大概正站在山门口眺望——家就在前方,带着最温暖的期盼,等着他们归来。
孩子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清脆而响亮。朱厌和离仑相视一笑,握紧彼此的手,加快了脚步。
归心似箭,大抵就是这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