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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片像撕碎的棉絮砸在脸上,我牵着杜雪曼穿胡同,脚底吱呀吱呀踩出冰碴子。身后,杜青云的哨子声远远近近,狗吠、脚步、枪机乱成一锅粥。

“得先给你换皮。”我瞥一眼雪曼湿透的夜行衣——曲线毕露,却太招眼。

她拢紧胸口的布结,睫毛上还挂着霜:“去哪?”

“男人天堂,混堂子。”我笑。

哈德门外“裕德池”——二十四小时开灶,清早没客,雾气蒸天。我拍开后门,老板赵胖子见我就咧嘴:“三爷,搓背还是烫脚?”

“借你女间一用。”我把一块现大洋塞进他手里,顺手把雪曼往前一推,“我妹子,落难,找身衣裳。”

赵胖子眯出色眯眯的缝:“好说,好说。”

雪曼冷眼一横,指尖在我腰窝狠狠拧了一把。我嘶得倒吸冷气,却得装豪爽——胖子再奸笑,也被我半拖半推搡进柜台。趁空档,我贴近雪曼耳廓:“里边有窗,一刻钟后,街对面成衣铺见。”

“你呢?”

“我得剃头刮骨,换个壳。”我抬手拂去她鬓边水珠,指腹不小心滑过她冰凉的唇,心跳竟漏半拍。雪曼眸色闪了闪,忽然踮脚,在我嘴角轻啄一下,声音比雾还轻:“别耍花样,我等你。”

那一吻,像雪里点篝火,烫得我耳根发热。我目送她背影隐入雾帘,才捂着胸口往外跑——里头,心跳正撞肋骨。

隔壁理发摊,老师傅正给德国神父修鬓角。我掀帘而入,把三块大洋排成一线:“二十分钟,光头、净面,再借您刮刀。”

老师傅抬镜瞄我:“三爷,改行做和尚?”

“做鬼子。”我咧嘴。

剃刀过处,青丝簌簌。镜里,那张脸瘦削、棱厉,再抹一层雪花膏,灯光下竟真有几分洋派。我换上提前备在箱底的日军中佐呢大衣、金丝镜、公鸭嗓——当年跑码头学的二把刀日语,此刻派上用场。

刚扣好枪套,街外脚步轰隆——杜家的狗腿子搜到澡堂门口。我压低帽檐,正大光明迎出去,用日语骂:“八嘎!司令部急务,挡路死啦死啦!”

枪兵们愣神,我袖口一抖,通行证“啪”展开——昨晚顺的真戳、假签名,在雪灯下闪着唬人的光。排头巡捕屁都没敢放,点头哈腰让道。我心里乐:鬼子皮,比燕子毛还好飞。

成衣铺门口,雪曼却不见。我心脏猛地一提——出岔子?

门帘半掀,里头漆黑。我指尖挑刀,侧身滑入,鼻尖瞬间捕捉到血腥味。柜台后,赵胖子五花大绑,嘴塞抹布,额角一道血口。我割断绳,他“哇”地哭嚎:“三爷,对不住!杜家抢先一步,把姑娘掳了去!”

“几时?”

“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被堵!”

我脑里“嗡”一声,像被铁锤砸。雪曼若被老杜带回水牢,轻则家法,重则陪葬。我扛起胖子扔到后院,牵出他运货用的三轮脚踏,一踩上风火轮般冲出巷口——目标:汇丰银行。老杜最可能把闺女锁进他眼里“最安全”的地方——金库旁审讯室。

风刮得眼泪横飞,我心里火更旺:李三啊李三,你逞什么英雄?带女人入险,就要带出来全须全尾!

银行正门前,铁闸未启,却已聚满扛枪巡捕。我整了整军帽,用日语哼小调,踏正步往里闯。岗哨见中佐驾到,“咔”地并腿敬礼。我鼻孔哼一声,随手把通行证甩过去,眼角余光却扫到侧门——两名杜家心腹押着个红斗篷女孩,正往地下室去。雪曼嘴被帕子勒住,双手反剪,却倔强地抬腿猛踹楼梯扶手,“咣咣”作响,像在发信号。

我袖口里的拳头瞬间攥紧,面上仍保持傲慢,用日语吩咐:“本官检查金库防护,带路!”

洋经理哈着腰迎出,正是我旧识——约翰逊。他一见我就眨巴眼,我微微摇头,示意别露馅。约翰逊会意,做了个请。我故意大声:“所有人,一楼集合,我要训话!”巡捕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违抗“中佐”命令,呼啦啦被调开。楼梯口那俩心腹也只得暂时把雪曼推进侧房,返身跑来集合。

调虎离山,成了!

我借“巡视”名义,让约翰逊领我穿过办公走廊,反手关上门。屋里,雪曼被捆在椅子上,俏脸苍白,见到“日本军官”那一刻,眼里闪过绝望。我摘下军帽,对她眨眨眼,声音压低:“娘子,为夫来收利息。”

她怔了半秒,眸子瞬间点亮。我割断绳,她猛地扑进我怀里,声音发抖:“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我心脏被她的呼吸烫得发疼,却不敢多抱,塞给她一套事先备好的银行女职员灰呢裙:“三分钟,换装。”

她背身解扣,我守在门口。窗外脚步杂乱,一名杜家打手推门探头,我回身一肘撞在他鼻梁,接膝盖顶腹,把人拖进来。雪曼已换好衣,顺手把桌布撕成条,勒住打手嘴脖。动作利落,让我刮目相看。我挑眉:“杜家教得不错。”

她抿唇:“我比你会锁人,只是没你那么会偷。”

按照蓝图,金库时间锁每日七点整自动松弛,提前一秒都会触发警铃。此刻六点四十五,我们只剩十五分钟。我撬开通风栅,带雪曼爬进天花夹层——仅半人高,铁壁烫着锅炉热气,像蒸笼。她额前碎发瞬间湿透,却一句苦没喊。

爬到金库顶部,我掀开通风百叶,下头冷光刺眼——德国钢板门已预开,只等齿轮走完最后一格。我掏出一截蜡条,打算封住警铃弹簧;雪曼却按住我手:“让我来,我比你懂时间锁。”

她指尖修长,拨齿轮像在弹古筝,耳贴机括,屏息听“嗒嗒”走动。我望她侧脸,汗珠沿睫毛滴落,在灯下闪成金色,心里某根弦也被悄悄拨动。

“咔——”轻响,锁簧归位。我呼出口气,正要下去,忽听“咣”一声铁门撞响——杜青云带着一队人,提前巡查!

老杜一眼看见天花口探出的脑袋,怒喝:“李三!”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擦着铁框迸火星,我一把揽住雪曼滚进金库,反手摔下百叶。外头枪声炒豆,钢板门却被齿轮卡住,只留尺许缝。我目光急扫——四壁光滑,无处可躲;中央平台上,摆着那只黑漆大箱——皇太极御玺!

雪曼咬牙:“我挡他们,你拿东西!”

“放屁!”我拽住她,把索命绫一端扣她腕,一端扣自己腰,“要飞一起飞!”

说话间,老杜已命人抬铁撬杠,疯马般撬门。我抱起雪曼跃上平台,掀箱盖——龙钮玉玺在冷光下泛青,像沉睡了三百年的眼。外头撬杠“咣”一声,门缝扩大,铁珠子弹“当当”射进来,击得玉玺旁火花四溅。

雪曼突然推开我,抬手把玉玺塞进我怀里,自己拔软剑回身挡子弹:“你走!我爹不会杀我!”

“可我舍不得你挨枪!”我怒吼,揽住她腰,纵身跃起——索命绫“嗖”甩出,缠住屋顶检修吊环,两人如串雁腾空,从金库这头荡到那头。子弹擦着脚底飞过,打在钢板壁上溅起流火。

吊环年久锈烂,“咔嚓”欲断。我空中换手,把雪曼单臂夹住,燕子尾薄刃狠命一割——“当”火星四射,吊环断裂,我们借势摔进天花回风道,铁叶“哗啦”翻盖合拢,把枪声与怒吼全锁在脚下。

回风道狭窄,我们叠罗汉般前爬,身后子弹仍“当当”追铁。我胸口硌得生疼,却死死护住玉玺与雪曼。到拐角,我腿一软,侧身让她压上面。黑暗里,只闻彼此急促呼吸。

雪曼忽然捧住我脸,指尖微颤:“还疼吗?”

我故意咧嘴:“你亲亲就不疼。”

她竟真低头,含住我下唇,轻轻咬了一口,声音比烟道灰还软:“李三,你要是死了,我就嫁给别人。”

我心脏猛地紧抽,反咬住她唇,含糊道:“放心,阎王嫌我嘴碎,不收。”

烟道尽头,微光透入。我踹开通风百叶,抱着她滚出——外头天已蒙蒙亮,雪停,风在屋脊呼啸。我们躺在银行楼顶,胸口起伏,像两条离水的鱼。

雪曼侧头,额头顶着我肩,小声却坚定:“下一步,怎么走?”

我望向远处初升的太阳,眯眼笑:“老杜以为金库是铁桶,咱偏要在他眼皮底下,把御玺偷回人间——顺便,把你偷回我身边。”

她轻笑,眼波比雪色更亮:“好,燕子李三,我拭目以待。”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十指紧扣,翻身跃上楼檐。脚下,是尚未苏醒的北平;怀里,是滚烫跳动的两颗心。

——下一步,让铁算盘知道:燕子不只会飞,还会把天翻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