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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信号弹的光尾还在夜空里抽搐,我却已落地无声,箭一般射向高府方向。风扯动腮帮子,像有人拿刀背在拍脸——师父失踪五年,此刻放信号,是诱我?还是真遇急?我无暇分辨,只想先看清那团蓝白电火是什么名堂。

两条街后,我收身闪进钟楼阴影,远远盯住高家围墙。此刻的宅子像被罩在一只透明瓮里:墙头电网每隔三丈就爆出一簇靛蓝火花,作响;六条狼青被松了链,来回巡墙,背脊黑亮,活会游动的刀。更楼顶上,一架四联探照灯地横扫,光柱所过之处,雪亮如昼。我贴着砖墙,竟觉皮肤被照得隐隐作痛。

电网升级完成。身后忽有人声。我侧目,两个巡夜护院抬着木箱走来,箱上漆着倭文。他们停在我藏身的钟楼底下,开箱取出一枚拳头大的铁球,通体漆黑,只留一条红漆拉环。

杜师爷吩咐,墙外每隔二十步埋一颗霹雳球,拉环勾住电网,一断线就炸。其中一人骂骂咧咧,真他娘烧钱,一颗顶老子半年工钱。

另一人笑:你懂啥,这叫炸网合一,专防燕子。那飞贼敢再来,一炮送他上西天。

我屏息,心底拔凉——原来信号弹响的同时,他们已连夜布球。倘若我明日按原计划剪电网,无异于点火自焚。正转念,那两人已挖坑埋球,覆土踩实,还撒上一层干黄土做旧。我默默数着步距,把埋球点全刻进脑子。

待他们走远,我贴着墙根蛇行,避开狼青视线,潜至高府后门外的水渠。此处电网最低,距水面仅六尺,是我原定突破口。可此刻渠边也埋了霹雳球,红环若隐若现,像毒蛇吐信。我抬头,见门口吊桥高悬,铁索被漆成乌黑色,与夜色融为一体——只要有人放下吊桥,电网、炸弹、狼青便成三角杀阵,插翅难飞。

看来得换条路。我喃喃,正欲退走,忽听一声,后门开了一条缝,一盏白灯笼探出,灯下人影娇小——小桂花。她朝外张望,似在等谁。我趁探照灯扫过的间隙,打个呼哨,两短一长。她立刻抬眼,灯笼微晃,趁守门护院不备,把衣物丢出水渠。东西落水,一声轻响,被水流冲到我脚边。我捞起,是一只油纸包,内裹小铜瓶与一张字条:

电网图昨夜又改,杜竹轩加埋霹雳球共三十枚,红线连主电缆,亥时通电。真地契箱已移至前厅保险柜,柜钥匙挂高占鳌中衣襟,十二把钥匙相似,真假难辨。另:倭人顾问带来自德国新锁,需三把钥匙同开,差一秒即锁死。——桂

字条末尾,她画了朵小小的桂花,却被水浸湿,像泪。我心底一沉:地契移位,保险柜加三锁,三十颗炸球——高占鳌把整盘棋掀了,逼我重新开局。更糟的是,师父的信号弹恰在此时升空,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调虎离山?我抬头,小桂花已不见,门缝合拢,只剩白灯笼在风里晃,像吊死鬼的裹脚布。

我收好字条,顺渠潜出百米,确定无人跟踪,才翻出渠岸。刚欲往破庙方向返,忽觉背后有异,脖颈汗毛齐刷刷立起——杀气!我往前扑倒,就地滚两圈,一声,一支弩箭擦着耳廓钉入土墙,箭尾白羽颤成一条浪。抬头,巷口站着个戴圆框墨镜的黑衣人,手执轻弩,嘴角勾着笑。他见我看他,竟抬手做了个的手势,转身隐入黑暗,像从未出现。

我拔下弩箭,箭杆刻着细小篆字:三更,土地庙,独来。字迹一笔一画,像刀刻骨——正是师父手笔!五年了,他老人家的记号我闭眼都识得。可方才那一箭,若我反应慢半拍,早已穿喉。这是邀约?还是警告?

心底翻江倒海,我却不敢耽搁,沿房顶一路蹿回破庙。天色已微明,远处鸡鸣此起彼伏。我推开庙门,一股冷灰味扑面而来——供桌上的油灯被谁掐灭,灯芯尚冒青烟。我立即贴墙,匕首反握,环视四周:泥胎神像裂了半张脸,眼珠在晨光里空洞苍白;地面凌乱的脚印里,多出一行细格底纹,像军靴。

出来吧。我冷声。

墙角暗影里,慢慢伸出一只手,高举手心示无害,接着才是人——杜竹轩。他西装笔挺,眼镜反射冷光,像两条冰片贴在脸上。李三爷,叨扰。他礼貌得像做客,杜某来谈笔买卖。

我匕首不松,目光扫过他身后——并无护院,只有他一人。杜竹轩似看透我心思,笑:放心,就我。杜某惜命,不敢在燕子窝里放炮。

谈什么?我退两步,保持出击角度。

合作。他掏出一张折得方整的纸,缓缓摊在供桌上,这是高府新布防图,连霹雳球引爆顺序都标得清清楚楚。我送你,只求一事——明晚堂会,你帮我杀一个人。

我扫向图纸,线条工整,墨香未干,竟比小桂花给的还详尽。心底惊涛,面上却淡:杀谁?

日本顾问队长——佐藤少佐。杜竹轩推了推眼镜,他死,我才能全权掌控高家防务;他死,高占鳌才会彻底倚重我;他死,你我才能各取所需。

我冷笑:师爷卖主求荣,还要借刀?

杜竹轩不以为意,反而叹气:李三爷,国已如此,汉奸也好,贼子也罢,无非求活。佐藤觊觎我妻女,我忍他已久。你杀他,我助你取地契,两全其美。

我盯他数秒,忽道:我怎知图是真?

他抬手,从兜里摸出一样物件抛来——是一枚小小铜壳,表面刻着德文。我识得,这是霹雳球引信帽,非内行拆不了。我心底天平微晃,却听杜竹轩又道:三更,土地庙,你师父也在,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这话像雷,炸得我耳膜轰鸣——原来黑衣弩客真是师父!我握紧引信帽,掌心全是汗。杜竹轩却转身,边走边道:我只求佐藤一死,其余不问。李三爷,机不可失。人影一晃,他已出门,脚步声很快融进晨雾,像被大地吞没。

庙里只剩我,和越来越重的疑云。我低头看供桌,图纸上佐藤的宿舍被红笔圈起,旁边却潦草写着一行小字:亥时,三锁同开,箱鸣即警。字迹力透纸背,却与杜竹轩的工整截然不同,像临时添上——是谁?师父?还是另一个隐形人?

我抬头望庙外,天色已大亮,远处高府的电网火花隐退,却仍能听见电流声,像巨兽伏在白日打盹。我摸了摸贴身放置的两张图:小桂花的、杜竹轩的,同一座宅子,却画出两条生死线。更诡异的是,两人都把时间指向——那一刻,高府究竟会发生什?

忽闻一声,一只灰鸽破窗而入,落在我肩头,脚上绑着半截竹管。我取下,内塞纸条,上面没有字,只有一幅简单手绘:一把钥匙,横穿一朵桂花,花下画着燕子掠水——我们门内的暗号。这是师父的笔迹,无疑。我翻到背面,却赫然发现一点殷红,像血迹,又像朱砂,尚未干透。

我心底猛地一沉:师父受伤了?还是...有人用他老人家的笔迹引我入瓮?血点鲜红,刺得我眼眶生疼。庙外,太阳已完全升起,照得破窗棂影子像刀,一排排插在地上。我攥着三张图纸、一枚引信、一滴不知来历的血,忽然觉得它们重若千钧——

明晚亥时,高府堂会锣鼓响起,我若踏进一步,是生?是死?是劫地契?还是...劫自己?

土地庙的晨风,卷起供桌上残灰,像无形的纸钱,在日光里盘旋不落。我盯着那灰,忽觉脖子一凉——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绳,已悄悄套上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