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枪声像一把钝刀,贴着耳廓划过去,地敲在教堂钟楼的铜壁上,回声滚过天津卫的晨雾,震得我心脏直颤。我没回头——燕子李三从不把后背留给枪口,我直接蹿进雾里最浓处,飞爪地搭上临街屋檐,三把两把上了屋顶。脚下瓦片结着薄霜,滑得能摔死人,我压低重心,一路猫腰冲到码头方向。直到耳边只剩风声,我才伏在屋脊上回头:教堂尖顶被白雾吞了半截,看不见枪手,只有一群鸽子惊得四散,像撕碎的纸屑。我摸了摸脖子,冷汗变凉——沈凤岗这是先礼后兵,是血书战帖,是当头一枪。他在告诉我:你的命,我随时能收。

可老子偏不吃这一套!我啐了一口,顺着屋顶滑到后巷,换了身码头工人的粗布褂子,把飞爪卷进草席,扛在肩上大摇大摆朝火车站走。今天我得提前踩点——沈凤岗既然公开挑衅,车站肯定布了天罗地网,我得把每一道网眼都量清楚。到了老龙头火车站,天已大亮,站前广场被黄包车、小贩、旅客挤得跟下饺子似的。我抬头望钟楼——八点整,离发车还有十四个小时,足够我把地皮刮三遍。我掏出良民证——昨晚就做好的假,相片上的我剃了光头,看着像个刚还俗的和尚。哨兵扫了一眼,挥手放行。我低头暗笑:证件是假的,命却是真的,今晚就看谁手快。

站内月台,日军巡逻队肩上的刺刀闪着寒光,像一排移动的铁栅栏。我数了数:一队十二人,每五分钟一趟,来回交错,几乎无缝。月台尽头停着今晚的主角——津浦线特快,蓝钢皮车厢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车头编号,像头伏着的金属巨兽。我慢慢靠近,鞋底踩到煤渣作响。车厢门口立着两个便衣,一个穿呢礼帽,一个披黑大氅,腰里鼓鼓,显然是快枪。我假装找厕所,绕到列车另一侧,这里人少,车窗半开,白纱帘子随风轻晃。我贴墙根,用飞爪轻轻勾住车顶扶梯,猴子一样翻上去——动作必须快,车顶风大,一旦暴露就是活靶子。趴在上头,我像只壁虎,手脚并用爬到06号车厢对应位置,耳朵贴铁板听动静。车里有人说话,声音不高,却让我瞬间绷紧——

沈先生,您要的威士忌,已经冰镇。这是列车长的声音,带着谄媚的笑。放桌上,你们照常查票,别露马脚。另一个声音低沉、斯文,却像毒蛇吐信——沈凤岗!我咬紧后槽牙,继续听。列车长又问:那位白小姐……也安排在06?嗯,她爱清静,隔间单独留给她。沈凤岗顿了顿,补一句,燕子李三若真来,第一个找的便是她,你们把网撒得松一点,别吓跑了我的小鸟。我心里骂娘:老子是鹰,不是鸟!可同时也惊出一身冷汗——他早算到我会找白小曼,故意把06号车厢做成捕鼠笼!我轻轻挪到车顶边缘,透过通风栅往里瞄:包厢门半掩,沈凤岗背对我,灰长衫熨得笔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往腰间挂一把小巧钥匙,铜色,在日光里闪金光。我几乎把牙咬碎:那一定是铁匣的钥匙!抢?不行,车顶离包厢两米多高,我一跳下去,准得摔个七荤八素,再被十几把枪指鼻子。只能忍!

我原路退回,翻下车顶,刚落地,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吆喝:卖报卖报!号外——燕子李三现身天津!我吓得一激灵,转身,只见一个戴鸭舌帽的小报童冲我挤眼,把一份卷成筒的《华北日报》塞我手里,压低嗓门:有人让我给你。我摸出两个铜子塞他掌心,小报童一溜烟跑了。我展开报纸,里面夹着一张纸条,字迹娟秀:

车厢有鬼,钥匙在沈,口红藏刀,别信任何人。——曼

我心脏砰砰跳:白小曼也察觉到被监听,只能借报童传书。可车厢有鬼什么意思?难道除了沈凤岗,还有第三方?我抬头望向06车厢,阳光照在玻璃上,反射出我的影子——脸色煞白,像被抽了魂。我忽地觉得,这趟车不是铁龙,是冥船,载满魑魅魍魉,而我,得在子时前把他们一个个拖下阴沟。

午后,我混在搬运工里,把一件件行李扛上行李车,借机记牢车厢布局。06号头等车共六间包厢,东侧01、02,西侧03、04,尾端05、06,中间过道狭窄,只能容一人侧身。沈凤岗占01,白小曼06,正好门对门,隔一条过道,像舌头对上颚,一合就能咬碎我。每间包厢都有独立窗户,可上锁,车顶有通风栅,地板是实木,下铺钢梁——想从底部攀上去,得先把自己折叠成纸片。我越想越头疼:沈凤岗把地形利用到极致,我若硬闯,等于飞蛾扑火。可燕子李三最擅长把死路走活——火也能烤出他的翅膀。

傍晚,我蹲在站外煤堆后面啃冷馒头,顺嘴问旁边老工人:叔,06号车厢晚上加挂守车吗?老工人吐口唾沫:加!尾端那节黑铁皮,机枪都架上了,听说专防。我心底一沉:守车像闸刀,一旦落下,封死后路。可同时也给了我灵感——守车与06包厢之间,有制动闸和通道门,若能提前钻进行李架,待列车启动后再摸进守车,从尾端倒打,或许能杀沈凤岗一个回马枪!我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嚼得牙酸:就这么干!

夜幕降临,广场灯次第亮起,像无数昏黄的猫眼。我换上行头:黑呢大衣、礼帽、金丝边眼镜,手里拎一只真皮公文包——活脱脱一个跟班翻译。我掐着时间,九点半,旅客开始检票。我混在队伍里,低头咳嗽,假装伤风,哨兵嫌弃地摆摆手,让我快走。月台上雾气更重,车灯切割出一道道惨白的光柱,像舞台上的死光。我一步步靠近06车厢,心提到嗓子眼。门口检票的是个秃顶中年,接过我的车票,06号刚要喊出口,我立刻补上一张五元法币,他抬眼看我,我微笑:嗓子不舒服,劳烦小声。秃顶会意,把票撕成两半,做了个的手势。我迈过车门那一刻,像迈过阴阳界——车厢地毯厚得发闷,壁灯昏黄,空气里混着雪茄、香水、还有……火药?我眼角猛跳:沈凤岗抽的雪茄,我认得这味儿!

我低头疾走,寻找06号包厢。门牌铜字在灯下泛着幽光,像墓碑编号。我握住门把,刚要拧,对面01号包厢一声开条缝,沈凤岗的声音飘出来:白小姐,待会儿一起用茶?我浑身血液瞬间结冰,想躲已来不及,只能硬头皮拉门钻进06,反手关门,动作轻得像猫。背贴着木板,我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像擂鼓。门外,白小曼柔声应:沈先生客气,我略感风寒,先休息了。沈凤岗笑:那好,明日青岛再叙。脚步声渐渐远去,我长出一口气,才发现包厢里只亮一盏壁灯,昏黄光圈下,白小曼坐在沙发边,脸色苍白,嘴唇却红得似血。她抬眼看我,瞳孔里闪过惊、喜、忧,最后只剩一句轻叹:你不该来。

我蹲到她膝前,压低嗓子:钥匙在沈身上?她点头,把手里的小镜子递给我——镜背竟嵌着微型相机:铁匣里是不是真日记,我没把握,得先拍照。我接过,顺手掏出她给的口红,旋出麻醉针:待会儿我装成列车员送酒,你引他开门,我扎他脖子,一秒见效。白小曼咬唇:他若先开枪……我咧嘴笑:那就比谁手快。话音未落,列车呜——长鸣,车身猛地一抖,灯光瞬间全灭!黑暗像一桶冰水浇下,我心脏骤停——怎么提前发车?!紧接着,车外传来密集的枪声,哒哒哒像暴雨打铁皮,伴随日语怒吼:停车!检查!车厢剧烈晃动,我一把抱住白小曼滚到沙发后,耳边听见01包厢门被踹开,沈凤岗的吼声穿透黑暗:燕子李三——你果然来了!下一秒,一道手电筒强光直直打在我脸上,像给死神报了坐标。

白光尽头,乌黑的枪口已顶住我眉心,可我却听见一声——扳机空响?!黑暗中,有人先我一步,卸了沈凤岗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