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皇上,李太傅求见。
李严离开一个时辰后,王德顺入御书房禀报。
快宣!赵明焦急道。
这一个时辰如坐针毡。天玄门态度未明,全指望李严带回消息。
老臣参见皇上。
李严正要行礼,赵明已快步上前搀扶:爱卿免礼!情况如何?
当下朝廷内外交困,天玄门的立场至关重要。
老臣赶到时,正见禁军上万将士围攻天玄门数十护卫。
什么?天玄门伤亡如何?赵明大惊。若对方死伤惨重,恐怕难以转圜。
禀皇上……李严苦笑道,天玄门毫发无损,我军伤亡五千余人。
敌方的损失如何?
不如先看看己方的伤亡。
那可是禁军上万精锐。
此话当真?
赵明愣在原地,许久才转向张德海:你是说,我朝上万将士与天玄门数十护卫交手,我军折损五千余人,对方却安然无恙?
正是。
李严肃然应答。
即便事实匪夷所思,但赵明深知李严绝不敢在此等大事上欺君。
若果真如此,这天玄门未免太过恐怖。
区区数十护卫竟能重创近万大军——如此推算,天玄门百人之力岂非堪比朝廷万军?更可怕的是己方竟未能伤其分毫。
那天玄门究竟有多少人马?
千余?两千?
这般算来,其整体战力已抵得上朝廷百万大军。更何况还有那位神秘莫测的门主及其座下高手......
此刻赵明终于明白,当年大周为何甘愿献上最尊贵的明珠公主也要与天玄门联姻。此等势力,确实不是轻易能得罪的。
后来如何?
赵明急切追问。
微臣赶到后,双方已经停战。李严额头渗出冷汗。
李晟长叹一声。
既然玄天宗愿意停手,说明事情还有挽回的可能。各让一步,只需赔偿和谈即可。
“但他们临走时留下警告——”张诚神情凝重,“如果三天内得不到满意答复,就会全面开战。”
三天?
以大周官场的行事效率,三天恐怕连像样的奏折都写不完。
“三天?!”
李晟眉头紧皱。
他明白,这是玄天宗在逼他做决定。普天之下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定下决断的,只有他这个一国之君。
“更麻烦的是......”张诚硬着头皮继续道,“玄天宗已经单方面取消与大周的联姻协议。”
这才是最令他心痛的事。当初费尽心力才促成这门亲事,现在却因为这场冲突全毁了。当然,最终能否补救,全看朝廷如何应对。
第三百四十八章 张诚的算计
“你是说,原本已经确定的联姻,就因为这件事取消了?”李晟脸色阴沉,锐利的目光直刺张诚。
“臣遵旨。”张诚恭敬地低头,继续说道,“微臣还曾与玄天宗商定,每年可推荐数名天资卓绝的 入宗修行。”
“据臣所知,凡是资质上乘者,进入玄天宗后必有大成。如此算来,我朝每年将增添数位顶尖高手。可惜——”张诚故作遗憾地摇头,“如今一切成空。”
这自然是张诚编造的谎言,只为火上浇油。
既然不忍处置王肃,那就再添一把火,让皇帝自己动杀心。
张诚深谙 心术,对李晟的性格了如指掌。若非如此,怎能稳坐 之位?
“王肃误国!”李晟勃然大怒,猛地拍案而起。
与玄天宗联姻本是他最重视的大事。眼看大功告成,获得强援,就算做个昏君又有何妨?李晟清楚自己并非明君,否则大周怎会内忧外患。
若能与玄天宗结盟,谁还敢进犯大周?除非能除掉那位天下第一的柳云。然而这种人物,假以时日必成天人。到那时,翻江倒海易如反掌,大周自然高枕无忧。
这个美梦却被王肃一手打破。
“来人!立刻把王肃押来!”李晟厉声喝道。
“遵旨。”赵安暗自心惊,正欲传令。君心难测,宠臣转眼成囚徒。
“且慢。”张诚突然出声阻拦。
“丞相莫非要为王肃求情?”李晟目光阴冷地盯着张诚。
就连站在一旁的赵安,此刻也有些困惑,完全猜不透张诚的用意。
按理说,张诚与王肃素无交情,甚至可能互相敌视。
既然如此,张诚为何要站出来?
启禀圣上,微臣并非替张邦昌开脱,只是您这般急匆匆下令缉捕他,恐怕不妥。秦桧压低身子,态度谦卑。
有何不妥?宋钦宗面色一沉,心头火起。
身为九五之尊,处置区区臣子,难道还要瞻前顾后?张邦昌有胆量抗旨不遵?
陛下!
秦桧突然抬高嗓音。
张邦昌现为枢密使,统领禁军数万。若您贸然动手,激起他的反意,恐怕会动摇国本。说完,秦桧匍匐在地,重重叩首。
微臣斗胆恳请圣上以江山社稷为重,先召他入宫问话,以免打草惊蛇。若因此引发祸端,微臣纵然万死亦难赎罪!
秦桧声情并茂,言辞恳切。
‘借刀 ?’
‘好个秦桧,好个秦丞相, 不见血,还能趁机向圣上表忠心。’贾似道冷眼旁观,暗自心惊。
他从未料到,秦桧竟有这般毒辣手段。
这番举动分明是要置张邦昌于死地。
若是平常,即便秦桧说出这番话,宋钦宗也未必在意,甚至可能替张邦昌说话,认为秦桧杞人忧天。
但此刻局势不同,宋钦宗本就对张邦昌怒不可遏。
盛怒之人一旦心生猜忌,即便冷静后也会反复思量。
常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孤家寡人的天子?
‘秦桧果然老奸巨猾,这般权谋手段,既令人胆寒,又无可挑剔。毕竟他字字句句皆为圣上与江山考虑。’
果然,宋钦宗望着忠心可鉴的秦桧,眼中掠过赞许之色。
丹霞宗一事,本就是秦桧出面调停,甚至还为大宋争取到几个入宗名额。
每多一位绝顶高手,大宋的根基便稳固一分。
爱卿所言甚善。宋钦宗对张邦昌的疑心愈发深重。
禁军乃国都精锐,合计十万之众。
城中驻防两万,却被张邦昌调走半数,几乎全军覆没。
谁能保证,若直接擒拿张邦昌,他不会率领残部以清君侧之名反扑?
这般情形未必不会上演。
宋钦宗沉思须臾,对贾似道下令:速宣张邦昌进宫。
臣遵旨。贾似道躬身领命,正要退下。
且慢,宋钦宗忽然目光转冷,待张邦昌入宫,立即拿下。
微臣明白。贾似道毫不迟疑。
此刻秦桧在场,谁敢为张邦昌求情,难免被视为同党。若贾似道出言相护,必遭圣上猜忌,届时百口莫辩。况且贾似道与张邦昌素有嫌隙,平日争执不断,更无相助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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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君王的筹谋
爹爹定要给孩儿出这口恶气!高文昌回府后,扯着高廉衣角哭诉。自从继承高家香火,他几时受过这等羞辱?
我儿莫急。高廉拍着儿子肩膀,眼中怒火翻腾。缥缈阁不过受了些言语 ,尚未得手,竟如此狠毒?更斩杀巡城营数十兵卒,此恨难消!
他已谋划周全:面圣时便奏请调兵剿灭,连罪名都已想好——效仿宋江、田虎旧事,给缥缈阁安上 罪名。
圣旨到——太尉高廉接旨!
梁师成的宣召声突然响起。高廉急忙出迎,看见捧着圣旨的梁师成,快步上前跪拜:臣高廉恭听圣谕。
梁师成垂目看着跪地之人,目光暗含叹息,展卷高诵:命太尉高廉立即入宫面圣。
臣遵旨。高廉起身凑近,赔笑探问:不知官家今日心情如何?论揣摩圣意,他自认为不输他人。
圣上甚喜。梁师成笑容里藏着深意。何止是喜?简直龙心大悦——若这话不是反语的话。
那便好。高廉心下稍定。
请太尉即刻动身。梁师成侧身让出宫道。
劳烦中贵人。高廉整冠相随。
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何况圣旨明令立即进宫,他岂敢拖延,让天子久候?
太尉大人,请。
梁师成侧身让开半步,向高廉做了个邀请手势。
高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甩着袖子走在前面。
区区一个内侍太监,在他这位太尉面前还不是要卑躬屈膝?想到此处,高廉的靴底踏得石板咚咚响,腰间玉带也随之晃出骄矜的弧度。
梁师成望着那道傲慢的背影,唇角忽然闪过一丝讥讽。他理了理绛红色官袍的领口,转眼又恢复那副恭顺模样。
......
咦?今日宫门守卫倒是格外森严。
高廉捋须驻足,看着两侧肃立的金甲侍卫微微点头。他正要迈过朱红门槛,忽听身后一声厉喝:
来人!拿下!
梁师成的声音如淬寒冰。话音未落,十余名侍卫已饿狼般扑来,转瞬将高廉按倒在蟠龙御道上。太尉的官帽滚落尘土,露出下面因暴怒而扭曲的面容。
反了!本官乃当朝太尉!高廉拼命扭头,双眼喷火地瞪着梁师成,阉贼竟敢如此欺我?!
欺你?梁师成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太尉不妨想想,若无官家旨意,奴婢有几个胆子敢在午门动手?
这番言语宛若一桶寒水,径直淋在徐天官头顶。他呆立当场,连颌下的赘肉都凝固不动——确实,五城兵马司的兵印仍在他袖中,若非圣上默许......
圣上为何......
汗珠沿着尚书大人的额角滚落,在青石地面晕开暗色水痕。
慌甚么?韩忠弯腰拾起沾尘的官帽,猛然掼在徐天官面门,押下去!
暖阁内沉水香缭绕。赵恒正执银箸拨弄狻猊香炉,忽闻窗外铁链声响。他转向帷幔后那道佝偻身形:老丞相,问天道那边......究竟要朕如何赔礼?
陛下,依老臣拙见,唯有严惩祸首,或能平息问天道怒火。至于重修联姻之议,臣实不敢妄断......秦相略作沉吟,恭谨应答。
问天道的态度再明白不过,对此,他实在不抱奢望。
金银?问天道从不缺黄白之物。
封地更是枉然,问天道志不在此。
究竟该当如何?
总不能献上活人罢?纵使献人,问天道也未必肯收。
老丞相,若朕拜入问天道,该当何等职衔?赵恒忽发奇想。
堂堂九五之尊,竟欲投身山野宗门,实乃亘古未闻。
但若问天道点头,他未必不愿践行。
以老臣揣度,至少可得 之位。秦相腹中暗惊。
不若以朕入宗为约,换取问天道允诺联姻,丞相以为如何?赵恒提议道。
这非临时起意,而是权衡多时。
拜入问天道,既可增进修为,又能益寿延年,稳固皇权。
只是未知问天道有何戒律。
老丞相之意?
赵恒举棋不定,唯有望向秦相。
老臣愚见,问天道当不会推拒。秦相既不敢附议,亦不敢反驳。
若日后天子反悔,罪责必落己身。
故只道问天道不会拒绝,先撇清干系。
既如此,稍后你便去面见问天道使者,试探口风。若其应允,朕即刻拜师。赵恒当即决断。
老臣领旨。
秦相神色如常,躬身应命。
却难料后世史笔,将如何评说今日之事。
一国之君,竟入草莽宗门。
纵是问天道,亦令人瞠目。此例一开,岂非昭示大宋疆土之上,尚有问天道超然物外?
既然如此,自己是否也该考虑入道?
秦相暗自计较起来。
启奏陛下,徐天官已押到。
正值此刻,韩忠入内禀告。
人带来了?
繁复宫灯将殿内映得通明,王钧蓦然沉下脸来,厉喝道:叫他滚进殿来!
每想起钱肃的所作所为,他胸中便如烈焰灼烧。何等美满的联姻,被这厮横加阻拦,致使大宋与凌霄阁的亲事横生波澜。若非他从中作梗,何至于要应允入阁这般苛刻条件?
杨泰躬身领命,不多时便押着钱肃进殿。他一丝不苟地执行圣谕,让那老臣当真从殿门滚至御前。
圣上!圣上明鉴啊!钱肃滚到龙案前,立时涕泗纵横,老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侍奉天子二十余载,他深知官家极易被谗言所惑。此番突然震怒,必是有人暗中构陷。
既知有罪,便从实招来。王钧冷冷睨视,可见老臣满脸血污,又念及多年主仆之情,怒意终究消减两分。
臣犯下三桩大罪!钱肃敏锐察觉圣意松动,当即重重叩首,一不该私调禁军,二不该纵容家奴横行,三最是罪无可赦——未能及时入宫请罪!说着竟将金砖磕得血迹斑斑,仍不肯停歇。
王钧若不开口,这老臣怕是要磕死在殿上。待第三十七个响头砸下,龙案前已泅开一滩暗红。
先起来吧。天子终是轻叹。
谢主隆恩。钱肃佯作悲戚,心中却暗喜。能得这一句,便是转圜之机。
圣上,凌霄阁之事......
立在蟠龙柱旁的秦桧暗自焦灼。他素知官家心软,却未料钱肃这般作态便能脱罪。眼见老臣颤巍巍要起身,急忙轻咳一声。仅提凌霄阁三字,便如冷水泼进滚油。
王钧果然勃然大怒,抬脚便踹向钱肃心窝。奈何久居深宫的 哪及臣子筋骨强健?这一脚下去,钱肃纹丝未动,天子反被震得跌坐在地。
满殿烛火猛地一晃,映得众人面如死灰。
“圣上!”李靖急忙上前扶住摇晃的身影。
周显帝胸膛剧烈起伏,面颊涨得通红,眼中怒火与窘迫交织。
“微臣罪不容诛……”贾似道全身发抖地跪伏在地,后背的官袍已被冷汗浸透。
他万万没料到会闹出如此难堪的局面——早知天子要动手,他绝对会配合着摔个跟头。
更要命的是,方才自己竟条件反射般绷紧了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