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上的冰线突然裂开一道细缝，热气从底下涌出，带着铁锈味。李文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残留着震动感，像是有东西在地下深处回应刚才的契约纹路。
他没动，只将袖中青铜双璧微微一转，玉琮的星辉扫过冰线边缘。光斑掠过之处，沙粒自动排列成环形符文，与俘虏骨牌上的蚀刻如出一辙。
“这不是撤退。”李文低声说，“是转移仪式。”
云姬的罗盘指针仍在正西不动，她抬手将空间屏障缩至肩宽，光晶折射出细密网格，罩住整片区域。赤奴已抽出弯刀，雪豹伏低身子，鼻孔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霜雾。
李文蹲下，指尖轻点沙面。噬铁藤的根须从昨夜埋下的位置钻出，顺着冰线蔓延，刚触到符文便剧烈抽搐，藤表浮现出血丝般的纹路。
“有控制。”他说，“不是阵法驱动，是活体感应。”
话音未落，俘虏喉部肌肉突突跳动，舌根处鼓起一粒硬块，正要破皮而出。李文右手疾出，寒气自掌心爆发，顺着对方颈部经络直冲舌骨。一声脆响，硬块在皮下碎裂，冰晶从嘴角渗出。
“蛊虫。”他收回手，指尖夹着一粒冻成透明的虫卵，“用声波激活，炸开后能引动古咒反噬。”
赤奴皱眉：“他还活着？”
“活着才能吐真言。”李文将御兽诀残页贴在左手掌心，右手按上俘虏足心。噬铁藤根系刺入穴道，瞬间与地下沙层共振。俘虏身体一僵，膝盖砸进沙地，嘴里吐出一块焦黑骨牌。
骨牌落地时发出金属撞击声。李文拾起，翻转两面，将缺口对准星图残片。青铜水罐纹路骤然亮起，血光顺着蚀刻蔓延，显出一幅献祭图——数十人跪伏于地，头顶伸出金属藤蔓，连接中央巨兽。
“噬金兽不是兽。”李文松开俘虏，任其瘫倒，“是容器，用活人炼的容器。”
云姬走近，空间屏障随她移动，在骨牌上方形成透明罩体。她取出日曜花光晶，悬于牌面三寸。强光落下，隐字浮现：**“血饲铁藤，魂铸金身”**。
“他们把人变成养料。”她说。
李文没应，转身走向临时搭建的密帐。帐内石台上摊着昨夜缴获的古咒卷轴，边缘焦黑，封皮用某种兽皮鞣制而成。他示意云姬退后，赤奴立刻甩出冰链，缠住卷轴两端。
“别碰。”李文拦住云姬伸向卷轴的手，“尸毒浸过三层皮，触肤即腐。”
他从袖中唤出甘露精灵，水珠凝成细刃，沿卷轴接缝滑动。皮层无声裂开，露出夹层中一张人皮。其上金粉书写着《万牲夺灵咒》全文，笔画扭曲，每个字都像在蠕动。
“生命掠夺术。”李文用星图残片压住人皮一角，“以血肉为引，抽取生机喂养金属生命体。噬铁藤被控，就是因为吞了太多带血铁器。”
赤奴盯着人皮：“能解？”
“能。”李文取出青铜双璧，将玉琮一面朝下按入地面。星辉渗入沙层，顺着噬铁藤根系扩散。整片藤群开始震颤，主藤表面浮现出血色咒文，与人皮上的金粉字完全一致。
“退！”赤奴突然挥刀。
三根藤蔓应声断裂，黑液喷溅而出，落地即蚀出深坑。腥臭弥漫，沙地发出滋滋声。
李文不退反进，咬破指尖，在空中书写逆向咒文。血珠未落，日曜花光晶猛然炸裂，碎片如雨飞散，每一片都映出古咒原形。他将第一百零八片光晶刺入人皮卷，整片营地剧烈震动。
地下传来撕裂声。
噬铁藤主根暴起三丈高，内部露出被咒文侵蚀的核心——一团缠绕着金属丝的血肉，正随咒文跳动。
李文吹响控雪号角。冰莲花孢子随寒粉飘散，在藤群外围形成三米宽的隔离带。云姬将空间罗盘抛向空中，指针疯狂旋转后定在主根位置。
“用御兽诀！”她喊。
李文同时运转万物生长残卷与御兽诀，双诀之力汇入青铜水罐。光柱冲天而起，笼罩整个藤群。主藤剧烈摇晃，核心处的血肉开始剥离。日曜花碎片自动聚合成光刃，精准切入病灶。
血肉崩解瞬间，所有藤蔓齐齐一颤，随即安静下来。藤表咒文褪去，转为淡金色脉络，像是被重新唤醒的神经。
“收服了？”赤奴握刀的手略松。
“不是收服。”李文收回双璧，“是归位。它们本就不该被控。”
他蹲下，手掌贴上最近的一根藤蔓。藤表脉络微亮，传递回一段清晰意念：**“守，护，耕。”**
这是植物精灵最初的本能。
云姬低头看罗盘，指针仍指向正西：“那边还有东西。”
李文起身，带队向西推进三百步。地面符文越来越密，最终汇聚成一座半埋的石门。赤奴命雪豹撞开，门后毒雾涌出，刚扩散就被周围的噬铁藤吸净。
石室内空荡，唯有一块刻满星图符号的阵盘嵌在地面。李文走近，发现这些符号与贵霜机械弩机上的磁粉轨迹完全重合。
“他们在模仿星图。”他说，“用金属阵列复制气运通道的原理。”
话音未落，于吉留下的残卷突然从怀中滑出，自动翻页。泛黄纸面浮现三个篆字：**“星门咒”**。
李文将星图残片按在空白处。咔哒一声，整座秘库开始下沉。石板裂开，露出地下暗河。河水漆黑，河底沉着数百具尸体，每一具都被金属藤蔓包裹，额间刻着与骨牌相同的符号。
最前方一具尸体右手紧握，指缝间露出半块青铜片。李文俯身，用噬铁藤轻轻撬开手指。青铜片落入掌心，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天机阁，监工令”**。
赤奴盯着河底尸体：“这些人……都是被炼成容器的？”
李文没答。他低头看着青铜片，指尖摩挲着刻痕。远处，一缕微弱的震动顺着沙地传来，像是某种机械正在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