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指尖刚从混沌之门抽离,整条手臂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筋骨发麻。他踉跄半步,后背冷汗直冒,右眼视野里还残留着黑雾翻涌的残影,像有东西在眼球后头缓慢蠕动。云姬伸手扶住他肘部,掌心微凉,没说话,但指节绷得发白。
他没时间喘息。
头顶传来一声裂帛般的响动。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那株原本不过三尺高的神树幼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枝干扭曲伸展,表皮龟裂,露出内里泛着青金光泽的脉络。一节节主干向上疯长,撞碎低空云层,树冠刺入高空,瞬间突破千丈,还在继续。
“不对劲。”李文低声说。
这不是生长,是爆发。地脉的律动变了,不再是平缓的滋养,而是剧烈抽搐,像有外力在强行抽取能量。他下意识抬手,运转“万物生长”神术,想稳住神树节奏。
星纹刚从掌心浮现,神树表皮突然泛起波光。
画面直接撞进脑海——星域战场,血色星河横贯天际,两支巨舰编队在虚空中对冲。炮火撕开空间裂痕,灵能光束如暴雨倾泻。一艘主舰被击穿核心,爆炸的火光中,舰体缓缓解体,残骸坠入黑洞边缘。
李文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鼻腔,神志一清。他发现自己的神术非但没起作用,反而被神树吸收,星纹与树皮上的纹路产生了共鸣,像是钥匙插进了锁孔。
他立刻收手,改换方式。
不再压制,而是尝试以植物精灵本源去“倾听”。这是他早年摸索出的法子,靠血脉般的共鸣感知植物意志。刚一接触,一股冰冷而宏大的意识顺着根系涌来,直接灌入识海。
“审判之期将至,星主当立。”
八个字,没有声音,却像刻在骨头上一样清晰。说完便散,不留痕迹。
李文呼吸一滞。这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更像是一道程序化的宣告。
“这树……在响应什么?”云姬盯着那直插云霄的巨影,声音压得很低。
话音未落,神树顶端凝聚出一只巨大的灵眼。瞳孔呈环形,由无数细小符文嵌套而成,缓缓转动,最终定格在某个方向。瞳孔深处,影像浮现——
中原,洛阳城外。
曹操立于高台,手持令旗,身后诸侯列阵。荀彧站在侧案前,手中竹简展开,正与几名谋士低声商议。画面清晰得诡异,连旗面上的纹路都分毫不差。而那令旗的图案,竟与神树根系的脉络完全一致。
于吉不知何时冲到了近前,手里抱着一块龟甲,指甲深深掐进边缘。他脸色发青,嘴唇哆嗦,突然大吼:“审判之树!是审判之树!”
没人回应他。所有人都盯着那灵眼中的影像,像是被钉在原地。
“它在筛选。”于吉喘着粗气,声音嘶哑,“诸天万界,谁有资格成为新星主……它就在看。”
李文盯着曹操手中的令旗,眼神渐沉。他早知道气运之争不止一域,但没想到,中原的布局,早已被更高层次的存在纳入观测。神树不是被动的遗迹,它是监察者,是裁判。
而现在,它醒了。
神树释放的光芒迅速覆盖整个绿洲。地面草木疯狂生长,藤蔓攀上石墙,麦穗一夜成熟。但与此同时,所有植物精灵从各处浮现,齐齐跪伏在地,枝叶颤抖,像是面对君王的臣民。
百姓从帐篷里跑出来,抬头望着那贯穿天地的巨树,不少人直接跪下,口中念着“天罚”“神降”。
“不能再乱。”李文深吸一口气,强压住识海中残留的震荡,抬脚走向高台。
云姬想拦他,被他抬手止住。
他站上石台,右手握紧那柄无刃木剑,左手按在胸前。银杏精灵的残存意志还在心口温热地跳动,像一颗微型心脏。他借这股力量稳住心脉,开口。
“这不是天罚。”
声音不大,却顺着地脉传遍全场。
“是天启。”
人群安静了一瞬。
李文举起木剑,剑尖朝下,刺入石台。星纹从剑身蔓延,顺着石缝钻入地下,与神树释放的余波对接。他没试图切断能量,而是引导它流向地下灵脉网络——那是他多年布局的灌溉系统。
刹那间,干涸的渠道涌出清泉,枯井水位暴涨,田地土壤迅速变得肥沃。刚成熟的麦穗重新抽绿,新苗破土,速度比刚才的疯长温和却更持久。
“看见了吗?”他声音平稳,“它带来的不是毁灭,是生机。”
有人抬头,发现自家田里作物翻了两倍,脸上惊惧渐渐转为茫然,再变成惊喜。
“神树认主。”于吉站在台下,喃喃自语,“它认的是你……可它选的,未必是你。”
李文没回头。他知道于吉在说什么。
神树响应的是“星主”资格,不是忠诚,不是功业,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判定标准。曹操能入镜,说明中原势力已被纳入考核。而他自己,不过是恰好握住了钥匙。
他拔出木剑,收剑入鞘。
台下,赤奴带着羌骑列队巡行,维持秩序。云姬蹲在一处刚冒头的藤蔓旁,指尖轻触叶片,感知着其中流动的能量频率。她忽然抬头,看向李文。
“刚才那场星域战争……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那不是过去,是正在发生的。”
李文没答。
他知道。那种级别的战斗,跨越星河的舰队对撞,绝不是记录回放。那是此刻,某个世界的真实战场。
神树在同步诸天。
而它选在这个时候显现,是因为星门开启,信号导流,触动了某种沉睡机制。他们不是在接收信息,他们已经成了信息本身。
风从西边吹来,带着沙粒和新土的气息。
神树仍在耸立,灵眼闭合,但顶端枝叶微微摆动,像在计算什么。李文站在高台边缘,望着中原方向。那里,曹操的令旗还在挥动,联军正在集结。
他的木剑剑柄上,有一道新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