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指刚离开浑天仪的基座,地面就传来一阵短促的震颤。他没回头,只低声说:“结界裂了。”
云姬立刻站起身,符文环在指尖一转,投影瞬间切换到西线地脉图。原本稳定的绿色光网,此刻在西北角撕开了一道口子,黑水正从裂缝里往上涌,像有东西在下面推着它。
“不是渗透。”她声音压低,“是顶破。”
李文一步跨到观测台边缘,掌心贴地。银杏精灵的感应立刻传回——三处根系断裂,结界锚点失效,黑水已经深入地脉两丈。更糟的是,那水在动,不是随地势流淌,而是朝着观测站方向,一寸寸往前爬。
“传令赤奴,撤出警戒线。”他说,“所有人退到藤墙以内。”
话音未落,西边传来一声闷响。地面拱起一块,沙石炸开,一股漆黑黏稠的液体喷射而出,在半空没有散开,反而凝成一条线,直扑最近的一根葡萄藤支柱。
云姬抬手打出一道符文,藤蔓瞬间蜷缩后撤。黑水砸在空处,发出“嗤”的一声,地面焦黑一片,灵流断绝。
“它在找结构支撑点。”她说,“想顺着植物往上爬。”
李文没答,右手一招,黑鳞精灵从地底浮出,通体泛着暗金光泽,像一块被锻打过的金属。它一出现,空气里就弥漫开一股腥锈味。
“去。”
黑鳞精灵无声跃出,落地时没有声音,像一块沉入水中的铁。它靠近那滩黑水,双方相距三尺时,黑水突然停住,表面泛起波纹,像是在“看”它。
接着,黑水开始收缩,不再是液体状态,而是凝聚、拉长,一具人形轮廓缓缓站起。高近丈,通体流动着金属般的质感,表面幽蓝冷光忽明忽暗,像在呼吸。
黑鳞精灵低吼一声,猛地扑上。
两者撞在一起的瞬间,没有爆炸,却掀起一圈肉眼可见的震荡波。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浑天仪的晶球剧烈晃动,投影扭曲成乱码。
“同源。”云姬盯着能量读数,“它们的频率基底一致,但极性相反——一个属生,一个属蚀。”
李文眯眼看着战局。黑鳞精灵的每一次撕咬都被黑水生物用液态手臂缠住,随即反向拉扯,像是在“消化”它。而黑鳞精灵也不退,反而越战越狠,体表金光越来越亮。
“它在耗它。”李文说,“黑水不是纯能量体,它需要时间重组结构。”
话刚说完,战局突变。那黑水生物猛地张开“口”,竟将黑鳞精灵的半截躯干吞了进去。金光在它体内炸开,但它没有崩溃,反而膨胀了一圈,背部“撕”地裂开两道口子,一对锯齿状的金属翼缓缓展开。
云姬瞳孔一缩:“它进化了。”
金属生物腾空而起,翅膀扇动一次,空气都被撕出裂响。它俯冲而下,目标不再是藤蔓支柱,而是浑天仪的核心晶球。
“拦不住。”李文抬手按住赤奴的弓臂,“那是冲着信号来的。”
云姬已经冲上高台,指尖划过符文环,口中念出一串短促音节。她的手臂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空间开始扭曲,一道裂缝在金属生物前方缓缓裂开。
“只能撑三息。”她咬牙,“它太重了,拖不进深维。”
金属生物似乎察觉到了威胁,翅膀猛然一收,身体在空中急转,甩出一口黑色黏液。云姬侧身闪避,但右肩还是被擦中,衣料瞬间碳化,皮肤泛起焦痕。
她闷哼一声,手没停,裂缝又扩大半尺。
金属生物被气流卷住,一只翅膀卡进裂缝边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它疯狂挣扎,另一只翅膀猛击地面,炸开一片焦土。
就在它即将挣脱的刹那,云姬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符文环上。裂缝骤然张开,像一张嘴,将整个金属生物吞了进去。
“关!”
她双手合拢,裂缝迅速闭合。最后一瞬,一道机械音从缝隙深处传出:
“检测到同类能量……编号K-7已激活。”
随即,归于寂静。
云姬跪倒在地,符文环“咔”地裂成两半。她抬手撑地,指尖发抖,但没再吐血。
李文走过去,蹲下,看了眼她肩上的伤。焦黑一片,但没流血,像是被某种力量封住了伤口。
“能走吗?”
她点头:“死不了。”
李文站起身,望向西线。黑水还在渗出,但速度慢了,像是失去了主控。他抬手,三支葡萄藤精灵从地底钻出,迅速在污染区外围编织出新的防御网。
“封住源头。”他说,“别让它再聚。”
赤奴带人上前,在外围插下星芒旗,形成警戒圈。没人说话,但气氛比刚才更紧。
李文走回浑天仪前,晶球还在运转,投影恢复了稳定。那道来自异界的脉冲信号,依旧规律跳动。
但频率变了。
原本三秒一次,现在是两秒八,两秒七,还在继续加快。
他伸手碰了碰晶球表面,温度比之前高了不少,像是仪器内部有了某种代谢反应。
云姬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了眼数据流,眉头皱紧:“它在回应刚才的接触。”
“不是回应。”李文说,“是确认。”
她抬头:“什么意思?”
“黑水不是随机出现的。”他盯着那跳动的光点,“它是信标,是探针。刚才那个生物,是来测试我们防御系统的。”
云姬沉默几秒:“所以……我们已经被标记了?”
李文没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星纹微微发烫。刚才黑鳞精灵被吞噬时,他感觉到一丝异样——不是痛,而是一种“连接”,短暂却清晰,像有另一端在读取他的能量结构。
他没告诉任何人。
远处,西线的黑水终于停止了流动。葡萄藤精灵的根系已经将污染区完全包裹,形成一道绿色屏障。但李文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那种东西,不会只来一次。
他转身走向帐篷区,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稳。路过浑天仪时,他停下,从腰间取下木剑,轻轻放在台边。
剑柄上的裂痕,比昨天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