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面的紫红光晕还在扩散，沙粒滚动的节奏与鼎身震颤逐渐同步。李文袖中辣椒精灵已全数召回，辛辣气雾在主帐内弥漫开来，阻断了那股无形波动的传播路径。他抬手，呼衍铁立刻挥手，骑兵牵驼后撤五十步，脱离共振影响范围。
蒲公英精灵群浮起，绒毛在微光下轻轻抖动，捕捉空气中的电离痕迹。李文盯着鼎口，看到那些细小的绒毛忽然集体偏转，像是被某种内源性的力场牵引。波动来自鼎内，不是星象，也不是地脉。
“不是自然现象。”他低声说。
呼衍铁站在帐门处，手按刀柄：“要毁了它？”
“不。”李文摇头，“它在等一个信号。我们刚才的行动，可能已经触发了某种预备机制。”
他取出青铜罗盘，指针刚靠近鼎身便剧烈晃动，随即僵直不动。罗盘失效。他收回罗盘，从袖中取出一只甘蔗精灵，轻抚其茎。精灵分泌出一滴清亮甘霖，他用指尖蘸取，涂抹在罗盘指针根部。金属表面泛起微润光泽，磁性扰动被暂时压制。
这一次，指针缓缓转动，指向鼎腹。
李文将罗盘贴地，让指针顺着鼎足延伸方向移动。指针最终停在正西偏北十五度，与地图上“星落谷”的方位完全一致。他抬头，看向鼎内。
黑暗深处，似乎有纹路在流动。
他唤来冰莲精灵，令其在鼎口凝结一层薄冰。冰面如镜，反射星辉。当星光斜照其上，鼎内壁的篆文忽然在冰镜中显影——不是静态铭文，而是层层嵌套的星图结构，中央一点不断旋转，与玉门关浑天仪记录的某次星门波动频率完全吻合。
“这不是祭祀用鼎。”李文说，“是终端。”
呼衍铁皱眉：“终端？”
“接收信号的装置。”李文伸手探入鼎口，指尖未触冰面，却感到一股微弱吸力。“它需要激活。血契是最稳妥的方式。”
他说完，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向鼎足内侧那行小字——“通幽星门，承命而启”。
血珠落下，未沾鼎身便被吸入，仿佛被某种力量主动接纳。刹那间，鼎内星图全亮，冰镜上的投影骤然清晰，三处星门坐标同时闪烁，与玉门关浑天仪遥相呼应，形成闭环共鸣。
帐内温度骤降，冰镜边缘开始龟裂。
星图中心浮现出一道虚影。
一名男子身披玄甲，立于高台之上，身后城楼轮廓分明，旌旗猎猎。他目光直视前方，声音低沉却清晰：“李文，玉门已控，吾等该谈合作了。”
李文未动。
呼衍铁猛然上前半步，手已握紧刀柄。帐外风停沙定，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
虚影中的男子并未眨眼，嘴唇开合间，语气如常：“文远已守关三日，粮草未断，敌退百里。你若不信，可查星门气运波动。”
李文抬手，示意呼衍铁后退。
他盯着那张脸。轮廓熟悉，气势凌人，但眼神太稳，稳得不像真人。他召出木棉精灵，令其在鼎口编织纤维网络，形成气流缓冲层，延缓能量逸散。只要影像不散，就有验证的机会。
“云姬。”他低声下令，“核对浑天仪最近三刻钟的气运波动。若有星门开启记录，立刻传讯。”
传令兵领命而去。
帐内只剩李文与呼衍铁。虚影依旧站立，未做多余动作，连呼吸起伏都几乎一致。李文盯着那双眼睛，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背景中的旗帜，飘动方向与当前玉门关外风向不符。
他不动声色，继续观察。
鼎内星图仍在运转，但旋转方向与浑天仪原始记录相反。这意味着，要么是信号被反转传输，要么是影像来自过去。
他召出蒲公英精灵，令其贴近冰镜表面，利用绒毛感应能量流向。精灵反馈：能量源不在西域，而在东偏北方向，距离极远，且传输过程存在延迟。
不是实时通讯。
但确实是来自中原的信号。
“你说玉门已控。”李文终于开口，“谁下的令？”
虚影答：“司空府。”
“建安三年，司空府监铸此鼎。”李文缓缓道，“如今它出现在匈奴王庭，你却说玉门已控。若你真是曹操，为何不用更直接的方式联系？比如飞鸽、烽火，甚至是星盘传讯？”
虚影沉默两息。
“因为星门才是唯一不受干扰的通道。”对方回应，“贵霜截断商道，匈奴封锁流沙，唯有通过星图共鸣，才能确保信息送达。你若不信，可查鼎内铭文第三层——那里刻有你未公开的气运轨迹。”
李文眼神微动。
他未曾对外透露过气运之力的具体运行方式，更无人知晓他如何通过植物精灵反向校准星门坐标。
他再次唤来冰莲精灵，在鼎口重新凝结冰面。这一次，他以指尖轻敲鼎壁三下，按照特定频率震动。这是他与浑天仪联动时使用的暗码。
冰镜上的星图微微扭曲，第三层铭文浮现——一行细小篆文，记录着他近七日的气运波动曲线，精确到时辰。
他心头一沉。
这数据，只有能接入星门系统的人才能获取。
“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的？”他问。
“你打通了第一条跨域通道。”虚影说，“我们只是顺势而为。现在，敌人不止在西域，也在中原。吕布蠢动，袁术僭号，而你我，是唯一能连通东西的人。”
李文未答。
他低头看鼎足。血痕已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但罗盘指针仍在轻微震颤，说明连接尚未切断。
“你说合作。”他抬头，“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虚影目光不变：“因为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贵霜主力正在集结，呼衍枭已在星落谷布阵，而你的人，撑不了太久。我能给你补给、情报、还有——时间。”
李文冷笑：“时间？”
“一个月。”对方说，“只要你守住星门节点，我能确保中原不插手西域战局。反之，若你拒绝，我立刻封锁所有通往玉门的粮道。”
帐内寂静。
呼衍铁的手一直没离开刀柄。他看向李文，等待命令。
李文盯着那张脸，忽然道：“你说你控制了玉门。”
“是。”
“那我问你——守将是谁？”
虚影顿了顿。
“呼衍铁。”他说。
李文瞳孔微缩。
呼衍铁本人就在帐中，而影像中的“曹操”却说他是守将。这说明，对方知道呼衍铁的存在，也知道他已被收服，甚至可能掌握更多情报。
但问题在于——呼衍铁是昨日才抵达玉门，连传令兵都尚未出发报捷。消息不可能这么快传回中原。
除非……
对方一直在监视他。
他缓缓抬手，将罗盘收回袖中。动作很慢，像是在思考，实则已下令蒲公英精灵潜入地下，沿着能量源头追踪信号路径。
精灵反馈：信号来自正东，但中途经过三次折射，最后一次折射点位于帕米尔高原北麓——正是地图上标注的贵霜星门坐标之一。
他明白了。
这不是直接通讯，而是中继传输。有人在贵霜境内，用某种设备模拟曹操的影像，试图与他建立联系。
但对方掌握的信息太过精准，不可能是伪造。
所以，要么曹操真的掌控了玉门，要么……有人在冒充他，而这个人，已经深入他的布局核心。
“你说你能提供补给。”李文忽然开口。
“能。”虚影答。
“第一批粮草，什么时候到？”
“十日后，自河套南下，经祁连山口入西域。”
李文点头。
“好。”
他伸手，准备切断连接。
就在指尖触碰到冰镜的瞬间，虚影忽然开口：“你掌心的绿痕，快压制不住了。”
李文动作一滞。
绿痕是天山中毒后留下的印记，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云姬查过，李守诚见过，但从未对外提及。
对方怎么会知道？
他猛地抬眼。
冰镜上的影像已经开始模糊，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晰，直视着他，仿佛能看穿一切。
“小心星落谷。”虚影最后说道，“那里不是终点，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