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盘膝而坐，掌心贴着罗盘边缘。那道裂开的黑纹仍在缓缓蠕动，像有东西在内部爬行。他闭眼调息时察觉到的牵引感非但未消，反而愈发清晰——结界之外，另有一股力量正借着气运波动暗中拉扯。
“不对。”他忽然睁眼，声音压得极低，“它不是在测试我。”
赤奴握斧的手一紧：“那是？”
“有人在用我们当引子。”李文将罗盘收回怀中，起身望向雾中结界东侧。符文依旧按周期明灭，可地面焦痕已悄然蔓延成片，如墨汁滴入清水般无声扩散。“刚才那股吸力……是从地下来的。”
云姬耳根藤早已探出，此刻紧贴沙面，微微震颤。她没说话，只朝东南方抬了抬下巴。那里沙层隆起一道弧线，隐约可见石质棱角外露。
“挖。”李文下令。
赤奴二话不说冲上前，战斧横扫带起大片黄沙。三人合力刨开表层，一座半埋于古河道中的平台逐渐显露。岩板风化严重，表面刻满扭曲铭文，中央是一个逆向五芒星图案，五角皆延伸出蛇形纹路，末端汇入地底深处。
“这字……没见过。”赤奴皱眉抹去浮尘，指尖刚触上一条蛇纹，岩面竟泛起一丝暗红光泽。
云姬猛地拽住他手腕：“别碰！”
她耳根藤迅速缠上一块碎石，轻轻搭在符文交汇处。刹那间，藤节剧烈抽搐，她瞳孔骤缩，整个人僵住两息才缓过神来。
“活祭阵。”她喘了口气，“以生灵精魄为燃料，持续抽取空间能量。刚才看到的画面……很多人跪在这里，头顶冒黑烟，被吸入上方漩涡。”
赤奴脸色铁青：“谁干的这种事？”
李文蹲下身，木剑尖端轻点星阵一角，注入一丝气运试探。剑尖接触瞬间，整座祭坛轻轻一震，地下嗡鸣声随之响起，如同沉睡巨兽翻了个身。紧接着，几缕黑雾自裂缝喷涌而出，在空中扭动片刻，又迅速缩回地底。
“走！”李文低喝。
三人后撤数步，黑雾扑空，在原地盘旋一圈后散去。但地面震动并未停止，那些焦痕开始发烫，铭文逐一亮起幽光，仿佛某种机制正在启动。
“不能再等了。”李文站定，目光扫过六名植物精灵，“毁它阵眼。”
银叶藤精灵率先冲出，其余紧随其后，绿光交织成网，直扑祭坛核心。就在它们即将触及星阵中心时，地面猛然塌陷半寸，一股阴冷气息冲天而起，将最前的两名精灵掀飞出去。它们落地时光芒已黯，身形摇晃，转眼化作光点消散。
“有防护。”云姬快速分析，“能量节点不在表面，在下面。”
赤奴怒吼一声，战斧高举劈向岩层接缝。轰然巨响中，一块石板断裂，露出下方凹槽。里面嵌着一块灰黑色晶石，表面布满细密裂纹，正随着铭文闪烁忽明忽暗。
“那就是源核？”李文问。
“是锁也是引。”云姬凝视片刻，“它把外来能量导进来，再通过符文转化，维持整个乱流区运转。如果我们直接破坏，可能会引发连锁崩塌。”
“那就先断它的连接。”李文从袖中取出一枚种子，指尖微光闪过，随即将其抛向晶石上方。
种子落地即生，眨眼长成半人高的藤蔓，一名通体泛青的植物精灵从中跃出。它没有攻击，而是伸展根系，缓缓缠绕上晶石外围的符文线条。
“封印式种法。”李文低声催动气运，引导生命力注入精灵体内。藤蔓根须迅速扩张，顺着铭文缝隙钻入，一边生长一边阻断能量流动。
祭坛震动加剧，黑雾再度涌出，凝聚成三个人形轮廓扑来。赤奴横斧迎上，斧刃斩入雾中却如砍进泥沼，动作迟滞了一瞬。第二道黑影趁机绕至背后，直扑云姬。
云姬早有防备，耳根藤猛甩而出，缠住黑影脖颈狠狠掼向地面。轰的一声，沙尘四溅，那团雾气发出刺耳嘶叫，短暂溃散。
李文紧盯祭坛中央。藤精灵的根系已覆盖大半符阵，晶石光芒明显减弱。但他心头警兆突升——太顺利了。
“快退！”他大喊。
话音未落，晶石突然爆裂，碎片四射。残存符文瞬间重组，逆五芒星倒转一周，中央腾起一团暗红火光。轰然巨响中，数道裂隙在空中浮现，狂乱气流喷涌而出，将附近沙石卷入其中绞成粉末。
李文一把推开身旁的植物精灵，自己也被气浪掀得踉跄后退。他稳住身形，只见祭坛虽受损，核心结构仍未彻底瓦解，断裂的符文中正缓缓渗出新的血色纹路。
“还在修复？”赤奴抹掉脸上沙粒，怒不可遏。
云姬突然开口：“不是修复……是回应。”
她指向祭坛残骸。断裂的符文间隙里，浮现出一个模糊印记：狼首人身，手持弯刀，刀锋朝下，正是西域早已覆灭的巫神教图腾。
“呼衍枭。”赤奴咬牙切齿，“果然是他！”
李文盯着那印记，眼神渐冷。他弯腰拾起一块碎石，擦去表面灰烬，发现背面还刻着一行小字——无人能识，却与晶石裂纹走向完全一致。
“不全是。”李文缓缓道，“这个祭坛，比呼衍枭的时代早得多。”
云姬点头：“有人在利用旧阵，借势而为。刚才的反噬，更像是唤醒而非创造。”
地面再次震动，比先前更剧烈。残余符文不再试图复原，而是开始移动重组，形成一个新的阵型轮廓。空气中传来细微撕裂声，仿佛空间本身正被强行掰开。
李文抽出木剑，横于胸前。六名植物精灵环绕而立，绿光连成屏障。他深吸一口气，将气运提至顶峰。
“它要重新启动。”他说，“这次，我们先动手。”
赤奴跨步上前，战斧斜指地面，肌肉绷紧。云姬退后半步，耳根藤深入沙中，随时准备预警下一波冲击。
祭坛上的符文越转越快，血光冲天。李文踏前一步，木剑前指，植物精灵齐齐俯冲而下。
就在此时，远处雾中传来一声低沉号角，悠长凄厉，划破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