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指尖还停留在罗盘表面那道浅痕上，目光未动。星图角落的灰烬状残影仍在微微颤动，像是风中将熄的余火，却始终不散。
他没有收回手。
云姬察觉到那股异样波动再度逼近，声音压低：“他们又来了。”
“不是‘他们’。”李文轻声道，“是同一个源头，这次更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烽燧下的幽蓝火焰猛地一涨，符纹重新浮现，比之前更加清晰。黑袍人围立石坛，口中念诵着某种古老的音节，地面开始轻微震颤，几粒碎石自行滚向火焰中心。
植物精灵传来警讯——土壤中的生命力正在被抽离，藤蔓根系接触那片区域后迅速枯黄。
“他们在用咒术反向吞噬地脉。”云姬眉头紧锁，“若持续下去，灵壤塔会失联。”
“那就别让他们继续。”李文掌心贴紧罗盘，气运之力缓缓注入星图北域。三支植物精灵小队立即从地下潜行，沿着干涸河床的裂缝迂回前进，避开正面灼热的能量场，悄然接近石坛底部。
云姬双手微抬，空间屏障在火焰外围形成一道扭曲层，将符纹释放的侵蚀波段折向高空。火焰晃了晃，黑袍人动作一顿，其中一人抬头望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就是这十息空档。
地底绿光一闪，四条粗壮藤蔓破土而出，精准缠住石坛四角。植物精灵注入纯净生命力，绿色光流顺着岩缝渗入符纹裂隙。幽蓝火焰剧烈摇曳，发出一声尖锐嘶鸣，随即炸裂成无数火星，四散熄灭。
黑袍人踉跄后退，有人捂着手臂跪倒，皮肤上浮现出枯叶般的斑纹。
“撤。”李文低声下令。
植物精灵迅速退回地下网络，只留下焦黑的石坛和一片死寂的荒地。
然而他并未放松。真正的试探才刚开始。
敌军主力果然有了动静。荆墙消失的消息传开后，疏勒隘口外的残部开始集结，前锋试探性地向前推进了三百步，在干沟边缘停下观望。
“他们在等确认。”云姬看着空间映像中的敌阵分布，“不敢贸然深入。”
“那就给他们一个理由。”李文抬手，指向下游荒地，“点火。”
命令传下不久，干沟下游升起数股浓烟，随风飘散，仿佛山谷中有部队正在调动。与此同时，赤奴亲率五百轻骑绕至敌军侧后方，马蹄扬起漫天沙尘，远远看去，宛如援军抵达。
敌将犹豫片刻，终于下令全军压上。
当敌军主力涌入谷道最窄处时，李文五指收紧。
埋藏在岩层深处的“地脉藤核”应声激活。大地震动，万千藤蔓如巨蛇破土，瞬间封死前后通道。粗壮的主藤缠绕巨石，层层叠叠构筑成一道无法逾越的绿色高墙。两侧山壁也涌出细密根须，将坡面牢牢固定，防止攀爬逃脱。
敌军陷入包围，阵型大乱。
“放箭！”守将在高台上挥下令旗。
早已埋伏在两侧高地的弩车齐发，铁矢如雨落下。敌兵举盾抵挡，可脚下泥土突然变得松软，数人陷进地坑，惨叫未绝便被藤蔓卷走。
一名将领试图组织突围，刚喊出半句口号，一根藤条已缠住他的脖颈，将其拖入岩缝深处。
混乱中，有人大喊：“快退！这是陷阱！”
可退路已被完全封锁。
李文盯着星图，红点密集挤在狭谷中央，移动速度急剧下降。他没有急于收网，而是让植物精灵继续加固囚笼，同时派遣小队从地下渗透，切断敌军之间的联络通道。
“让他们互相看不见，也听不到。”他说。
云姬同步展开多重空间隔断，将敌阵分割成数个孤立区域。恐慌迅速蔓延，有人开始丢下武器，跪地抱头。
“赤奴。”李文开口。
传令兵立刻接通前线频道。
“收拢骑兵，清理外围残敌。不要追太远，防备诈败。”
“明白。”赤奴的声音透过气运通道传来，沉稳有力。
此时，疏勒主阵已完全掌控局势。俘虏被逐一押出山谷，伤员由植物精灵初步处理后送往后营。守将亲自带队巡视防线，确认再无遗漏威胁。
云姬收束最后一道屏障，指尖微颤，显露出一丝疲惫。
“各国使馆有什么反应？”李文问。
“乌孙使者派人打探战果，楼兰那个还在烧纸，但频率慢了许多。”她顿了顿，“康居使节刚刚递来一份文书，请求提前履行同盟条款。”
李文轻轻点头：“留档备案，暂不回复。”
他目光重回星图，北域那缕灰烬残影仍未消散，反而微微扩散，像是某种气息在悄然游走。
“还没完。”他说。
云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头微皱：“他们想拖延时间？”
“不，是在观察。”李文手掌贴着罗盘边缘，感受着气运流动的细微变化，“刚才那一战，他们真正关心的不是胜负，而是我们反击的速度和方式。”
“你是说……有人在记录我们的应对模式？”
“不止记录。”李文声音低了几分，“他们在学习。”
殿内一时安静。
片刻后，李文开口：“传令各关隘，今晚轮值守备增加一倍。灵壤塔每半个时辰校准一次，植物精灵不得擅自脱离地下网络。”
“是。”
他又转向守将：“俘虏分开审讯，重点查问是否有外来指挥者参与调度。尤其是那些能准确判断我们防御漏洞的人。”
守将抱拳领命。
云姬低声道：“要不要启动跨域监测？我可以试着追踪那股能量的来源方向。”
“不必。”李文摇头，“现在暴露手段，等于告诉对方我们已经察觉。让他们以为还能隐藏。”
他缓步走到星图台边缘，俯视整片战场投影。红点已基本熄灭，仅剩零星几处微弱信号，正在被逐步清除。
晨光悄然透入殿内，映在青铜罗盘上，泛起一层温润光泽。
赤奴派人送来最新战报：最后一股残敌已被驱逐出境，缴获战马八百余匹，兵器辎重若干。羌骑伤亡轻微，正在原地休整待命。
守将复命完毕，转身离去，脚步坚定。
云姬站在侧位，默默调出各国使馆的实时画面。乌孙使者正与随从低声交谈，神情凝重；楼兰那人已停止焚纸，坐在案前久久不动。
李文依旧立于星图台前，掌心仍贴着罗盘。气运之力平稳流转，支撑着整个边境防御体系的运转。
他忽然察觉罗盘核心有一丝极细微的震颤，不同于之前的外力探查，更像是内部结构产生了某种共鸣。
低头看去，罗盘表面那道浅痕，正缓缓渗出一丝淡绿色液体，顺着纹路流淌，滴落在星图北域对应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