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指甲轻轻一挑，那点银光微微颤动，像被风吹起的尘屑。李文没有收回手，反而将指尖压得更稳，顺着裂痕边缘缓缓滑动。一丝极细的阻力从指腹传来，仿佛有层看不见的膜包裹着那枚微物。他屏住呼吸，用力一拨。
“咔。”
轻响几乎不可闻，但云姬已经抬起了头。
她站在情报室中央的阵台旁，双手按在一圈环形晶石上，眉心微蹙。刚才那一声，触发了无息阵眼的最后一道警戒波纹。她目光扫过李文的手指，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别碰它太久。”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这东西在模拟生命波动，像是活的。”
李文点头，将那枚银光托在掌心。它只有米粒大小，表面泛着冷色光泽，不像是金属，也不像玉石，倒像是某种凝固的液滴。他能感觉到一点微弱的震颤，像是心跳。
“带进来吧。”云姬退后半步，让出阵眼核心位置。
李文迈步走入阵中，脚底刚触到中央石板，四周八根柱子上的符文同时亮起淡青光晕。空气瞬间变得厚重，连呼吸都慢了下来。这是封神台最深处的情报密室，专为处理高危信息而设，由植物精灵日夜维持结界稳定。
他把银光放在阵台凹槽里，退开两步。
云姬闭上眼，指尖在晶石间快速移动。片刻后，一道细如发丝的银线从她指尖延伸而出，轻轻搭在那枚异物上。她手腕微抖，像是遇到了阻力。
“蚀影符核……果然是这个。”她睁开眼，语气低沉，“能藏进晶匣裂缝，还能避开自毁机制，不是普通手段能做到的。他们早知道我们会夺走主晶匣，所以留了后手。”
“现在的问题是，谁的后手？”李文靠在石柱边，目光没离开符核，“是那个要启动自毁的黑袍人？还是更高层的人，在他之前就埋下了这东西？”
云姬没回答，而是伸手召来一株藤蔓状的植物精灵。它通体透明，叶片薄如蝉翼，缓缓绕着符核旋转。每转一圈，符核表面就浮现出一层极淡的灰雾，像是被蒸腾出来的记忆残渣。
“它有反侦测涂层，而且加了精神烙印。”云姬说，“直接读取会中毒，轻则幻觉，重则意识崩解。我需要一个媒介来剥离封印——你能让植物精灵介入吗？”
李文点头，闭目凝神。很快，一缕气运之力从他掌心溢出，化作淡淡金光，注入藤蔓精灵体内。它的叶片顿时泛起微光，根须缓缓探出，贴上符核表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
符核开始轻微震动，灰雾越来越浓，最后凝聚成一段模糊画面：一座青铜巨殿悬浮在黑雾之上，殿顶刻着扭曲符文，门扉紧闭，门前立着两尊石像，形态似人非人，手中握着断裂的星盘。
画面一闪而过。
紧接着是第二段：一组坐标在虚空中浮现，呈环形排列，像是某个星图的局部，但没有任何标注。李文记下了它们的顺序和间距。
第三段是一句低语，音调古怪，像是多人齐诵：“九幽启门，万脉归枢。”
话音落下的瞬间，符核剧烈一震，藤蔓精灵猛地抽离，叶片边缘焦黑卷曲。云姬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够了。”李文立刻切断气运供给，扶住她肩膀，“不能再逼了，它在反噬。”
云姬摇头，擦掉血迹，“我已经录下三段原始数据。虽然不完整，但足够确认一件事——这不是普通的监视据点，它是某个大系统的分支节点。”
“‘九幽枢庭’。”李文低声重复那句密语，“听起来不像名字，倒像是某种仪式的口令。”
“但它确实存在。”云姬调出投影，将三段画面拼接在一起，“这座殿宇的结构，和我在古籍残卷里见过的‘天外祭坛’极为相似。坐标也不是随机生成的，它们指向的是三个已知的废弃世界通道。而‘万脉归枢’……很可能意味着所有情报最终都会汇聚到一个中心节点。”
李文沉默片刻，转身走向门外。
审讯室在密室下方一层，入口隐蔽，由两名风隼组成员把守。那人被绑在铁椅上，左臂的蛇形刺青清晰可见，脸色苍白，但眼神还算清醒。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李文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说：“你不是自愿来的。”
那人瞳孔微缩，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的喉咙被种了咒。”李文继续说，“我说对了，你就眨一下眼。”
对方迟疑了一瞬，眨了。
“你是散修联盟的人，三年前在北境失踪。他们抓了你，洗掉部分记忆，再植入任务指令。但你心底还留着原来的认知，所以你不恨我们，你只是不敢说。”
那人呼吸变重，额角渗出汗珠。
李文挥手，亲兵端来一碗清水和一块干粮。他亲自接过，放在桌上。
“吃吧。不吃也行，但我建议你吃完再说。因为接下来我要问的每一个字，都会触发你的咒印。痛起来，比死还难受。”
那人盯着食物，许久不动。
李文也不催，转身对云姬说：“把那段密语放一遍。”
云姬取出一枚玉简，轻轻一捏。那句“九幽启门，万脉归枢”再次响起，音波在室内回荡。
就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那人突然浑身一僵，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随即喷出一口黑血。
李文立刻上前，按住他肩膀，低声道：“撑住！听着——我不是要你背叛谁，我是要你记住自己是谁！”
那人双眼翻白，手指抠进椅子扶手，指节泛白。但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我不是叛徒……我只是……被困住了……”
“我知道。”李文松开手，“你说出来，就不算背叛。”
那人喘息着，艰难地抬起眼：“‘九幽枢庭’……是总控。所有哨引司、巡冥队、影傀传令，都要向它汇报。你们烧掉的那个据点……只是第三级节点。上面还有两级，一级管十处，十级联动百域……它在等时机，等所有通道重新接通。”
“通道？”李文追问，“接通哪里？”
“不知道……只知道一旦‘归枢’完成，诸天屏障就会崩解……那时候……所有人都会被拉进去……成为养料……”
他说到这儿，身体猛地一抽，嘴角又涌出血沫。
李文示意亲兵将他带走，送入隔离监仓。
回到密室，云姬已经将俘虏的供述与符核数据对照整理完毕。一张新的星图投影悬在空中，几个红点标记着已知的哨引司位置，其中一处正是昨夜被焚毁的绿洲据点。
“他说的层级结构和符核记录吻合。”云姬指着图中一个深紫色漩涡区域，“这里就是‘九幽枢庭’可能存在的坐标范围。它不在任何一个已登记的世界内，更像是漂浮在夹缝中的独立空间。”
李文盯着那片区域，久久未语。
他忽然伸手，从腰间取下木剑，轻轻敲了敲阵台边缘。一声清响过后，十二名植物精灵从四壁悄然浮现，无声地围成一圈，将核心阵法牢牢护住。
“从现在起，封神台所有出入通道封锁。”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角落，“对外宣称例行检修，实际加强三倍巡查。所有情报传递改用双频加密，由植物精灵直送接收者手中。”
云姬点头，“我已经在重构通讯网，加入新的屏蔽层。另外……这枚符核，还能再榨一次信息。”
“不必急于一时。”李文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脸，“你已经透支太多，先休息。”
“我还撑得住。”她坚持道，“他们既然敢留下这东西，说明不怕我们发现‘九幽枢庭’的存在。真正危险的，是他们为什么不怕。”
李文缓缓吐出一口气。
火光映照下的废墟早已冷却，但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伸手接过云姬递来的第一份简报，指尖触到纸面的刹那，那枚符核突然又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