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从木剑柄上移开,指尖在星图边缘轻轻划过。那枚插入石缝的剑依旧稳稳立着,可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沉重。一夜未眠,气运之力几乎耗尽,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松手的时候。
东面暗渠方向的警报仍未解除,三道红光在信号灯上持续闪烁,像是某种倒计时的提醒。敌军主力尚未现身,但各处防线的压力正在同步加剧。北翼弓手已换了三轮,箭囊见底;烽火台下的预备队只剩不到百人能战。若再无变数,日出前,整条防线将被碾成碎沙。
他抬头看向云姬。她盘坐在青铜罗盘中央,双目紧闭,脸色泛白,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空间裂隙的预演早已开始,可敌后三百步的位置始终无法锁定——那里有反空间法阵在干扰,波动像刀锋一样割裂她的感知。
“还能撑多久?”李文低声问。
云姬睁开眼,瞳孔微微震颤:“最多半盏茶。通道一旦开启,必须立刻行动,否则英灵会被困在虚空中。”
李文点头,没有多言。他解下腰间水囊,喝了一口刚从莲心井送来的净水,随即抬起右手,掌心朝天。最后一丝气运之力在他体内翻涌,像是即将燃尽的火种。他知道,这一召,可能是今晚最关键的一搏。
“准备接引。”他说。
云姬双手结印,十指交错如织网,罗盘上的星纹随之亮起微光。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罗盘中心,瞬间激起一圈幽蓝涟漪。空气开始扭曲,一道狭长的裂缝缓缓浮现,如同撕开夜幕的一道口子。
李文高举木
剑,声音穿透风沙:“请诸天英灵,护我山河!”
九道光影自天外疾驰而下,划破晨曦前最深的黑暗。为首者披玄甲,执长戟,身形凝实如山。其余八人皆身披不同时代的战铠,有的持盾负弓,有的赤足踏雷,皆是曾在过往战役中与李文缔结契约的古老战魂。他们并未开口,却以意志共鸣回应召唤。
“此身虽寄诸天,然信义不负。”统帅低语,目光扫过李文疲惫却未退的双眼,随即转身面向那道幽蓝裂缝。
云姬喉咙一甜,又是一口血涌出。她强撑着未倒,只将双手按在罗盘两侧,维持通道稳定。裂隙剧烈震荡,边缘不断崩裂又重组,仿佛随时会彻底溃散。
“快!”她嘶声喊。
九道身影齐动,如流星穿隙,接连跃入通道。最后一人踏入的刹那,裂隙猛然收缩,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归于平静。云姬整个人脱力般向后倒去,被两名亲卫迅速扶住。
李文没有回头去看她的情况。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星图上——那片代表敌军后方的区域,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
画面一闪。
九位英灵自虚空坠落,直接出现在敌军指挥营上方。雷火随势而下,长戟横扫,三名正在调度的将领当场毙命。一人手持符令欲施法传讯,却被一箭钉死在旗杆之下。调度台瞬间焚毁,火焰冲天而起,映亮了整片营地。
混乱立刻蔓延开来。
前线进攻节奏戛然而止,原本整齐推进的阵型出现断层。南翼炮车因无人指挥而停驻原地,北侧骑兵群失去目标,在沙谷中徘徊不前。更有几支部队误判信号,竟开始互相戒备。
李文站在烽火台最高处,望着那片升起浓烟的敌营,缓缓吐出一口气。机会来了。
他拔起插在星图中的木剑,转身走向台边。剑身沾着尘土与干涸的血迹,握在手中有些打滑,但他握得更紧了些。
“凡能战者,随我出击!”他将木剑高举过头,声音沙哑却清晰,“今日之后,无人再称我们为孤岛!”
这句话顺着植物精灵的根系网络传遍全阵。北翼残存的楼兰弓手挣扎起身,有人拄着断矛,有人包扎着渗血的臂膀,但他们全都拿起了武器。一名轻伤的队长默默点燃信号箭,绿光冲天而起,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接连升空。
这是预定的总反攻信号。
守军各部开始响应。东面暗渠旁的伏兵悄然爬起,噬金藤孢子包重新装入投石索;西岭高地的蝎尾弩手调整角度,对准敌军侧翼薄弱处;就连重伤未退的战士也靠在墙边敲击盾牌,用节奏传递信息。
敌军尚未完全溃乱,但指挥中枢的毁灭让他们失去了统一调度的能力。各部之间信号错乱,攻势停滞,甚至有两支先锋部队因误判位置而发生对峙。
李文没有下令全面追击。他知道此刻的胜利仍悬于一线——敌军主力尚存,若贸然深入,反而可能落入反扑陷阱。
他转身正要下达整备指令,忽然察觉星图一角有异样波动。那并非来自战场,而是……通道残留的气息仍在震荡,细微却持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逆向追踪。
云姬被人搀扶着靠近,声音虚弱却清醒:“小心追踪者……通道虽闭,但血契未断。”
李文眉头微皱。英灵回归需待战意消散,若敌方掌握空间锚点技术,极有可能顺着裂隙残痕反向渗透。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木剑。剑柄因汗水和血渍变得湿滑,指尖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整条手臂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他没有放下。
远处,敌营的火势渐小,黑烟依旧滚滚升腾。沙地上,有零星人影开始移动,似乎是敌军在重新集结。而东方天际,已泛起一抹灰白。
李文深吸一口气,抬手抹去脸上的尘灰。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身边的传令兵听清:“整备队伍,清点伤亡,准备下一波迎敌。”
话音落下,他迈步向前,一脚踩在烽火台边缘的石砖上。木剑拄地,支撑着他摇晃的身体。
就在此时,地面微微一震。
不是来自前方战场,而是……脚下。
罗盘突然嗡鸣,星图中央的指针疯狂旋转了一圈,然后猛地指向地下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