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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散发着柔和荧光的叶子,轻飘飘地盖在夜辰脸上,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其好闻的草木清香。这香气很淡,却像一根细针,猛地刺破了他意识里那层厚重粘稠、如同沥青般的黑暗。

“呃……”一声极轻微、带着痛苦颤抖的呻吟,从夜辰喉咙深处挤了出来。眼皮像是被粘住了,沉重得抬不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骨头像是被拆散了重新拼回去,每一寸都叫嚣着碎裂的剧痛。右肩和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烧着,墨绿色的毒素像无数冰冷的蚂蚁,在皮肉底下啃噬、蔓延,带来蚀骨的麻痒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左臂更是惨不忍睹,之前崩开的伤口皮肉外翻,露出下面一段带着灰蒙蒙色泽、布满细微裂痕的骨头,血倒是流得少了,但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里传来钻心的抽痛。

最要命的,是身体里面。那股庞大驳杂、如同脱缰野马的能量,在刚才那不要命的碰撞和吞噬中,彻底失控了!它们像无数根烧红的烙铁,在他狭窄的经脉里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撕裂般的痛楚让他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混沌骨沉寂了下去,不再疯狂躁动,但左臂深处那股凶戾的本源气息却像受伤的毒蛇,蜷缩着,冰冷地蛰伏,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带着贪婪和暴虐的余韵。

混沌杀域的力量也彻底散了,缩回了骨头深处,只剩下身体表面残留的微弱灰红气流,像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

冷。深入骨髓的冷。失血、剧毒、还有这林子里永远散不去的阴湿寒气,让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磕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和冰冷中,脸上那片叶子带来的微凉触感和草木清香,成了唯一的锚点。它很微弱,却异常清晰,像黑暗海面上唯一的光。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眼皮抖动着,只掀开了一条细缝。

视线模糊得厉害,像隔着一层晃荡的血水。只能勉强看到头顶上方,是层层叠叠、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缝隙里漏下几点惨淡的星子。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腐烂树叶味道、血腥味,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清冽水汽?这水汽很特别,吸进肺里,带着一股奇异的生机感,让他火烧火燎的胸腔稍微舒服了一丁点。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掠过自己残破的身体,扫向旁边。

胡列娜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不远处一棵巨树虬结的树根下,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腐叶,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眉头紧紧皱着,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她呼吸微弱,显然也伤得不轻,昏迷着。

再远一点,邪月背靠着一块长满青苔的岩石坐着,头歪向一边,月刃掉在手边,胸口微微起伏,也还没醒。他脸色比胡列娜好不了多少,嘴唇发紫,显然内伤和之前强行催动魂力的反噬很严重。

那个吓晕过去的泥沼魂圣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被刚才的能量风暴卷飞了,或者自己醒来跑了。地上只有两滩干涸发黑的血迹,是那两个被夜辰吸干的魂圣留下的。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巨大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不知藏在哪里的虫子,发出单调的鸣叫。

安全了?暂时?

夜辰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剧痛淹没。那恐怖巨兽的气息消失了,白骨殿追兵的气息也感觉不到了。但这里…是哪里?他模糊记得昏迷前,那巨兽似乎被什么东西惊走了?

他尝试着动一下手指,钻心的刺痛立刻从肩膀和后背传来,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又晕过去。身体里失控的能量又是一阵翻腾,喉头一甜,一股带着墨绿色的淤血涌了上来,被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咽了回去,嘴里满是腥咸苦涩的味道。

不能动。一动就会死。

他只能像一截真正的朽木,躺在冰冷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枯叶堆里,任由疼痛和毒素一点点蚕食他的生命。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敲响丧钟。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意识在剧痛和昏沉的边缘反复拉扯。

突然!

一股极其精纯、难以言喻的清凉气息,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下的土地里渗透出来!这气息非常微弱,丝丝缕缕,如同初春解冻时冰层下第一缕活水,带着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生命本源力量!

这股气息一出现,立刻就被他左臂深处那蛰伏的混沌骨感应到了!

嗡!

左臂那露出的灰蒙骨头上,极其微弱地闪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微光!一股微弱却无比贪婪的吸力,不受夜辰控制地从混沌骨深处散发出来,如同干渴濒死的鱼嗅到了水汽!

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息,开始顺着夜辰身下的腐叶和泥土,极其缓慢地被牵引过来,透过他后背的伤口,透过皮肤,丝丝缕缕地钻进他体内!

这感觉…好舒服!

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终于迎来了第一场细雨!那清凉的气息一进入身体,立刻与他体内狂暴肆虐的能量流撞在一起!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冲突和爆炸!这股清凉的生命气息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包容和安抚力量,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野牛”像是被无形的手轻轻抚过,虽然依旧混乱,但那股毁灭性的冲撞力却诡异地减弱了一丝!更神奇的是,这气息拂过他经脉中被撕裂、灼烧的伤口时,带来一阵阵清凉的慰藉,虽然无法立刻修复,却大大缓解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最明显的,是右肩和后背那墨绿色的毒素!这些如同跗骨之蛆的剧毒,在接触到这清凉气息的瞬间,像是遇到了克星,蔓延的速度竟然极其明显地…减缓了!虽然还在侵蚀,但那股冰冷蚀骨的麻木感,似乎被这清凉气息抵消了一部分!

夜辰精神猛地一振!混沌骨传来的那种极度“渴望”和“满足”交织的微弱情绪,让他瞬间明白了这气息的珍贵!这是…能救命的东西!

他顾不上思考这气息的来源,立刻集中起残存的所有意志力,不是去压制那狂暴的能量——他根本压制不住——而是全力配合混沌骨那微弱的吸力,拼命地、贪婪地吸收着身下泥土里渗透出来的丝丝缕缕清凉气息!

吸!快吸!

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随着清凉气息的持续吸入,身体内部的痛苦确实在一点点减轻,狂暴能量的冲撞变得不那么致命,毒素的侵蚀也被遏制住。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沉重伤势,并没有立刻好转。他依旧无法动弹,只能像个贪婪的饕餮,被动地汲取着这救命的甘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更久。夜辰的意识在痛苦缓解后,变得更加昏沉。就在他半梦半醒,仿佛要彻底睡过去的时候。

“嗯…”

一声极轻微、带着痛楚的嘤咛从旁边传来。

是胡列娜!

夜辰强行撑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艰难地转向声音来源。

只见树根下,胡列娜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先是充满了茫然和痛苦,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聚焦,焦急地四下张望!

当她的目光捕捉到不远处躺在腐叶堆里、浑身浴血、几乎不成人形的夜辰时,那双大眼睛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填满!

“夜辰!”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哭喊,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痛,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膝盖重重磕在凸起的树根上,她也浑然不觉。

她扑到夜辰身边,颤抖的双手悬在半空,看着他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尤其是左臂那露出的骨头和右肩墨绿发黑的伤口,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落在夜辰冰冷的脸上。

“夜辰!你醒醒!你别吓我!夜辰!”她哭喊着,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无助。她想去碰他,又怕弄疼他,手悬在那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夜辰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还有脸上蹭到的泥土和血污,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连一个清晰的音节都吐不出来。

“哥!哥!你快醒醒!夜辰…夜辰他…”胡列娜见夜辰还有意识,稍微定了定神,又想起邪月,带着哭腔焦急地呼唤。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醒了邪月。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看到妹妹扑在夜辰身边哭喊,心瞬间沉到谷底。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踉跄着走过来,看到夜辰的惨状,饶是他心志坚韧,也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加难看。

“他怎么样?”邪月声音嘶哑,蹲下身,手指搭在夜辰颈侧的脉搏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脉搏微弱混乱,时快时慢,体内气息更是狂暴得一塌糊涂,还夹杂着阴寒的毒素,能撑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哥…怎么办?他伤得好重…那毒…”胡列娜哭得语无伦次。

邪月脸色铁青,飞快地检查着夜辰的伤口,越看心越沉。外伤惨不忍睹,内伤和毒素更是要命!他摸出之前那个墨绿色小瓶,里面还有两颗惨绿色的丹药。“再喂他一颗!死马当活马医!”他自己也吞了一颗,忍着恶心把另一颗递给胡列娜。

胡列娜手忙脚乱地接过丹药,小心地塞进夜辰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辛辣苦涩的味道弥漫开,随即化作一股阴冷的能量流窜。这丹药似乎对毒素有点压制作用,但效果微乎其微,反而和夜辰体内那股清凉的生命气息以及狂暴能量产生了冲突,让他眉头痛苦地皱紧。

“不行…这药没用…哥,我们得离开这…”胡列娜看着夜辰痛苦的表情,心都要碎了。

邪月何尝不想离开?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诡异。古树参天,树冠遮云蔽日,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生命气息,但同时也夹杂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他们像是在某种庞然大物的巢穴边缘!刚才惊走那万年魂兽的存在,谁知道会不会回来?而且,白骨殿的人随时可能追来!

“走!必须走!”邪月当机立断,强忍着内腑的抽痛,就要去背夜辰。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风吹树叶的声音,从森林更深、更幽暗的方向传来。

但这声音,不是风吹树叶!

邪月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猛地转头,月刃瞬间出现在手中,魂力毫无保留地爆发,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胡列娜也感觉到了,那是一种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她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挡在夜辰身前,娇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但眼神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夜辰也感觉到了!那股气息!冰冷、浩瀚、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比刚才那万年独角巨兽更加恐怖!让他左臂深处沉寂的混沌骨都本能地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战栗?!

沙沙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身影,缓缓从一株需要十人合抱的巨树后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少女。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简单的碧绿色长裙,裙摆上没有任何花纹,却仿佛流动着森林的光泽。一头墨绿色的长发如同最上等的绸缎,柔顺地披散在身后,发梢几乎垂到脚踝。她的皮肤很白,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莹白。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如同用最上等的玉石精心雕琢而成,每一处线条都完美无瑕。尤其是那双眼睛,瞳孔是纯粹的、深不见底的碧绿色,清澈得像林间最纯净的湖泊,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俯瞰众生的漠然,没有丝毫属于人类少女的情感波动。

她赤着一双同样莹白如玉的小脚,踩在厚厚的腐叶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沟壑边如临大敌的邪月和胡列娜,还有地上气息奄奄的夜辰。

没有释放任何魂力威压,但仅仅是她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森林的中心。空气似乎都因为她而凝固了。四周那些细微的虫鸣声,在她出现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你是谁?”邪月强压下心头的惊骇,声音干涩地问道,握着月刃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完全看不透这个少女!她身上没有任何魂力波动,就像一个普通人!但这可能吗?一个普通人,能出现在星斗大森林如此深处?能无声无息地靠近他们而不被察觉?能让周围的一切都噤若寒蝉?

少女没有回答。她那碧绿深邃的眸子,如同扫描般,淡淡地扫过邪月和胡列娜,最终落在了夜辰身上。当她的目光触及夜辰左臂那露出的、带着灰蒙色泽的骨头时,那如同古井般毫无波澜的眼底,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的视线在夜辰身上停留了几息,然后缓缓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向森林更深处的某个方向。动作很轻,很随意。

“那里…有…水…”一个空灵、清冷,如同玉石撞击般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生涩,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看三人一眼,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几块石头。赤着的小脚在腐叶上轻盈一点,碧绿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林间的雾气,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巨树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来得突兀,去得更是毫无痕迹。

只留下邪月和胡列娜面面相觑,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哥…她…她说什么?”胡列娜的声音还在发颤。

邪月死死盯着少女消失的方向,脸色变幻不定。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那少女身份的惊疑,但更多的,是对她口中那“水”的猜测!联想到夜辰身下那丝救命的清凉气息,还有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清冽水汽……

“水…”邪月猛地看向少女刚才所指的方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说那里有水!能救人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