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非攻击，亦非诅咒。
是一种更高维度的“信息污染”。
林尘的道心，那颗自修行以来便古井无波、万法不侵的心湖，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数混乱、疯狂、不成片段的呓语，如同亿万只尖啸的怨灵，蛮横地挤入他的脑海。那是星辰崩灭的哀嚎，是文明终结的悲鸣，是无数生灵在极度恐惧中被扭曲、碾碎后留下的最后残响。
这些信息没有任何逻辑，却蕴含着最纯粹的恶意与疯狂，要将他清明的神智彻底撕碎，同化为混乱的一部分。
“呃啊——！”
林尘闷哼一声，七窍之中竟渗出丝丝缕缕的黑血。他额头眉心处，那枚【神之残响】烙印不再只是滚烫，而是像活物一般剧烈蠕动起来。
烙印下的皮肤，开始诡异地鼓起一个个血泡，紧接着，一根细小、扭曲、长着倒刺的血肉触须，竟挣扎着要从他的额头钻出！
“林尘！”
“老林！”
西陵云逸和柳如烟的惊呼同时响起。
他们眼睁睁看着林尘浑身青筋虬结，如同无数黑色的蚯蚓在皮下游走，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不祥而疯魔的气息，不由得心胆俱寒。
西陵云逸下意识就要冲上去，却被柳如烟一把拉住。
“别碰他！他体内的能量在暴走！”
石磊更是二话不说，将那面残破的巨盾往身前一横，双目死死盯住四周，为林尘隔绝一切可能的外来干扰。他们焦急万分，却又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尘在痛苦中挣扎。
剧痛之中，林尘的意识已然模糊。
但他道心深处，最后一丝清明如风中残烛，死死守护着灵台。
三清道法，讲究的是一个“平”字，阴阳平衡，清浊平衡，万物平衡。
这股外来的污染能量，是极致的“乱”。
要对抗它，便要用极致的“序”！
林尘强行盘膝坐下，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玄奥的“三清印”，口中无声地诵念起《清静经》。他放弃了抵抗，不再试图将那股污染能量排出体外，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主动运转起体内所剩无几的道力，去包裹、去牵引、去……炼化！
这是一个疯狂到极点的举动，无异于凡人吞服剧毒，再试图用羸弱的胃液将其消化。
然而，当他精纯的道力接触到那股污染能量的瞬间，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
那股足以让神明堕落、让万物畸变的污染能量，在三清道力的冲刷之下，竟如同被投入炼丹炉的顽铁，其中最疯狂、最混乱的杂质被飞速剥离、湮灭，只留下了最核心、最精纯的一缕……黑色的能量。
那能量虽呈黑色，却不带半分邪祟，反而蕴含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混沌韵味。
林尘心头一震，他惊骇地发现，这缕黑色能量的精纯与磅礴程度，竟远超他之前吸收的任何天地灵气，甚至比法则湮灭之地产生的本源之力，还要高出一个层级！
这哪里是剧毒？
这分明是世间罕有的……大补之品！
福至心灵，一个更加大胆的念头在林尘脑海中成型。
靠自身这点道力去炼化这源源不断的“凝视”，无异于杯水车薪。但若是……
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一度被黑血模糊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两团炽热的火焰。
“起！”
林尘低喝一声，翻手将那古朴的五行剑匣横置于膝前。他不再压制那股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污染能量，而是将其视作一条奔涌的江河，用自己的经脉作为河道，强行引导着，尽数灌入五行剑匣之中！
嗡——！
五行剑匣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整个匣身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炸裂。
但紧接着，那三柄已经苏醒的离火、癸水、庚金剑，却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本能地发出了高亢的剑鸣！
它们非但不排斥这股污染能量，反而透出一股极度的渴望。
三道剑光自剑匣中浮现，环绕着匣身急速旋转，主动开始吸收这股被林尘引导而来的“剧毒补品”。
随着黑色能量的涌入，三柄神剑剑身上那原本只是淡淡一丝的灰色混沌纹路，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深邃、复杂，其上散发出的威压，亦在节节攀升！
有效！
林尘心中狂喜，顾不得身体被撕裂的剧痛，全力运转道法，将自己化作一个“中转站”，疯狂地将那来自邪神的“恩赐”，转化为五行剑匣成长的资粮。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钻入脑海的呓语被炼化，林尘浑身一松，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汗水浸透了衣衫。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腥甜味的浊气，睁开眼时，神光湛然。
“老林，你……你没事了？”西陵云逸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看着林尘虽然脸色苍白，但气息已经平稳，那骇人的肉体异变也已消失，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没事。”林尘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但没事，还得了天大的好处。”
他站起身，看着一脸关切与疑惑的三人，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们有大麻烦了。”
林尘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对那“域外邪神”的猜测，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西陵云逸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我们现在，等于是被某个不知在哪里的鬼东西给盯上了？他把我们当成猪一样圈养起来，就等着养肥了再来宰？”
这个比喻虽然粗俗，却异常贴切。
石磊握着盾牌的手指节泛白，柳如烟的眼中也闪过一抹寒意。
从最初的惊骇，到无法抑制的愤怒，再到一股深深的不甘与无力。
无论是堕落神性塞拉菲娜，还是虚空织者，他们尚且能靠着算计与搏命周旋一二。可面对这种跨越无尽虚空投来凝视的“邪神”，他们连对方在哪里都不知道，一切反抗都显得那么可笑。
绝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
然而，就在这压抑的气氛中，林尘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癫狂，却又充满了无尽的快意。
“哈哈哈……圈养？不，这哪里是圈养！”
林尘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死寂的废土，“这分明是那位不知名的邪神阁下，送给道爷我一条前所未有的通天捷径啊！”
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既然逃不掉，那就不用逃了！他想等我‘成熟’？好啊！那我就用他赐予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成长！我倒要看看，在他降临收割之前，我这颗‘果实’，能不能长出足以崩掉他满口牙的硬核！”
将计就计！
利用邪神的凝视，作为自己修炼的超级加速器！
西陵云逸等人都被林尘这番狂言壮语给震住了，他们看着林尘脸上那熟悉的、跃跃欲试的疯狂，心中的绝望竟被这股疯劲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厉。
“干了！”西陵云逸一拳砸在自己手心，“反正都是死，还不如跟着你这疯子轰轰烈烈地闹他一场！说吧，怎么干！”
“计划不变。”
林尘的目光，遥遥望向废土深处一个死气沉沉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立刻出发，前往‘亡灵之谷’！”
他要赶在邪神真正降临之前，将自己的实力推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身的瞬间。
不远处，一只正在啃食岩石上苔藓的普通混沌野兽，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在四人惊愕的注视下，那只野兽的身体如同吹气球般迅速膨胀，皮肤下长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眼球，脊背上更是撕裂开一道道血口，从中伸出数十根黏滑蠕动的触须。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只人畜无害的普通级野兽，便在邪神的“恩赐”下，硬生生扭曲成了一头高达三米，长满眼球和触须的恐怖怪物！
其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赫然已经从普通级，飙升到了精英级！
【凝视畸变体】，LV50，精英。
林尘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在这片广袤的混沌废土之上，无数类似的“进化”正在同时发生。
整个废土的生态，在这位域外邪神的凝视之下，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更加恐怖的“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