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医院，庭院里的梅花正傲然绽放，寒风掠过，带来阵阵清香，却驱不散马泽心中的阴霾。自从那日拒绝元载的拉拢后，马泽在太医院的日子便越发艰难起来。那些平日里还算客气的御医，如今对他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冷言冷语，就连负责药材管理的宦官，也处处给他刁难，每次他去领取药材，得到的都是些劣质品，甚至还有些已经发霉变质。
这日清晨，马泽像往常一样来到太医院的药材库，准备领取今日为宫中嫔妃诊治所需的药材。负责管理药材库的宦官名叫王德，是李辅国的亲信，平日里仗着李辅国的权势，在太医院横行霸道，不少御医都受过他的气。
“王公公，今日我需要领取当归、黄芪、人参各一斤，用于为贤妃娘娘调理身体。”马泽将药方递给王德，语气平静。
王德接过药方，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扔回给马泽，嘴角带着一丝嘲讽：“马奉御，你怕是搞错了吧？如今太医院的药材紧缺，尤其是人参这种名贵药材，只有陛下和皇后才能使用，贤妃娘娘哪里有资格用？你还是换些普通药材吧。”
马泽皱了皱眉，贤妃娘娘近日身体虚弱，气血不足，必须用人参来补气养血，若是用普通药材，根本无法达到治疗效果。他耐着性子道：“王公公，贤妃娘娘乃陛下的妃嫔，身份尊贵，用人参调理身体并无不妥。还望王公公通融一下，将药材给我。”
“通融？”王德冷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马奉御，不是咱家不给你面子，实在是药材紧缺。再说了，你刚到太医院不久，怕是不知道太医院的规矩吧？领取名贵药材，需要有陛下的旨意或者李总管的手令，你有吗？”
马泽心中怒火中烧，他知道王德这是故意刁难自己。太医院虽然有规定，领取名贵药材需要旨意或手令，但平日里只要有御医的药方，便可领取，王德今日突然提出要旨意或手令，显然是受了李辅国的指使，故意针对自己。
“王公公，平日里领取药材，只需有御医的药方便可，为何今日突然要旨意或手令？”马泽强压着怒火，质问道，“你这是故意刁难我！”
“刁难你又如何？”王德脸色一沉，语气嚣张，“马奉御，咱家劝你还是识相点，别以为你是陛下亲封的尚药奉御就了不起。在这太医院，咱家说了算！你若是再敢顶撞咱家，别说领取药材，就是你这尚药奉御的职位，能不能保住都还是个问题！”
马泽气得浑身发抖，他行医多年，从未受过如此羞辱。他刚想发作，却被身后传来的一个声音拦住了：“马奉御，息怒。”
马泽回头一看，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御医走了过来。这位老御医名叫孙思邈，在太医院任职多年，医术高明，为人正直，平日里对马泽还算照顾。
“孙御医。”马泽躬身行礼，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孙思邈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王德拱了拱手：“王公公，马奉御也是为了贤妃娘娘的身体着想，并非有意顶撞公公。还望公公看在贤妃娘娘的面子上，通融一下，将药材给马奉御吧。”
王德见孙思邈出面，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松口：“孙御医，不是咱家不给你面子，实在是药材紧缺，而且没有陛下的旨意或李总管的手令，咱家不敢擅自发放名贵药材。若是出了什么事，咱家担待不起。”
孙思邈叹了口气，不再与王德争辩，而是拉着马泽走到一旁，低声道：“马奉御，你别跟王德一般见识。他是李辅国的亲信，平日里在太医院横行霸道惯了，你若是得罪了他，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可贤妃娘娘的身体怎么办？若是不用人参调理，她的病情会越来越严重的。”马泽焦急地说。
“贤妃娘娘那边，我会想办法。”孙思邈低声道，“我这里还有一些私藏的人参，虽然不多，但也足够贤妃娘娘用几日了。至于王德，你就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马泽心中一暖，他知道孙思邈是真心为自己好。他点了点头，感激地说：“多谢孙御医，这份恩情，马泽记下了。”
孙思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不用谢我。其实，太医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仅是你，其他御医也经常受到王德的刁难。那些名贵药材，大多被李辅国和他的亲信克扣，拿去变卖或者送给朝中权贵，剩下的劣质药材，要么给宫中的下人用，要么就送到前线。前线的士兵们若是受了伤，用了这些劣质药材，伤口根本无法愈合，不知要枉死多少人。”
马泽心中一沉，他之前虽然也听说过这些事，但从孙思邈口中得到证实，还是让他感到无比愤怒。他握紧了拳头，语气坚定：“孙御医，我们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李辅国和王德他们克扣药材，草菅人命，我们必须向陛下上奏，揭露他们的罪行！”
孙思邈闻言，脸色一变，连忙拉住马泽，压低声音道：“马奉御，你可千万不要冲动！李辅国乃陛下宠信的宦官，权势滔天，朝中不少大臣都被他打压过，你若是贸然向陛下上奏，不仅扳不倒他，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为所欲为吗？”马泽不甘地说。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孙思邈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陛下身体欠佳，精力有限，朝中大事多由李辅国打理，陛下对他十分信任，根本不会相信我们的话。而且，李辅国在朝中党羽众多，我们就算上奏，也会被他的党羽拦截，根本传不到陛下手中。你还是安心做好自己的事，保命要紧，莫与宦官为敌。”
马泽沉默了，他知道孙思邈说得有道理。如今的朝堂，早已被李辅国等人掌控，他们这些没有权势的御医，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可一想到那些因为使用劣质药材而枉死的士兵和百姓，他心中便如刀割一般疼痛。
“孙御医，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马泽抬起头，眼神坚定，“但我是一名医者，我的职责是救死扶伤，若是因为怕惹麻烦而眼睁睁看着人死去，那我这个尚药奉御，还有什么意义？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找到他们克扣药材的证据，向陛下上奏，就算不能扳倒他们，也要让陛下知道真相！”
孙思邈看着马泽坚定的眼神，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马泽的性格，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放弃。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拦你。只是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收集证据时，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会尽力帮你。”
马泽心中一暖，他对着孙思邈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孙御医，若是日后我能扳倒李辅国他们，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孙思邈摇了摇头，笑着说：“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先跟我去取人参，然后赶紧去为贤妃娘娘诊治吧。”
马泽点了点头，跟着孙思邈离开了药材库。一路上，马泽的心情十分沉重，他知道，收集证据的过程会异常艰难，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坚持下去。他不仅要为那些枉死的士兵和百姓讨回公道，还要保住太医院的清白，让太医院重新成为救死扶伤的地方，而不是宦官们谋取私利的工具。
回到自己的诊室，马泽将孙思邈给的人参小心地收好，然后拿起药方，准备去为贤妃娘娘诊治。他站在诊室的窗前，看着庭院里绽放的梅花，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像这梅花一样，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绝不向黑暗势力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