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连一旁的令狐右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玩味。
慕容锦嘴角勾勒起一丝弧度,淡淡开口:
“条件?”
他言简意赅,直接点明核心。
白衣女子心中微凛。
她也不绕弯子,清晰地说道:
“第一,我虽奉你为主,但你不能强迫我做违背本心之事。屠戮无辜、为祸苍生,非我所愿。
第二,我本源受损,需要大量高阶灵材修复己身,日后修行所需,你需供给。”
说到第三点,她目光扫向不远处昏迷倒地的叶凌,叹道:
“第三,放过他。让他离开此地。他……于你而言,已无价值,且他对我有恩,我必须报答。”
她提出这三个条件时,语气不卑不亢。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价值——
一株活着的“蜕生圣莲”,其价值远超一件死物。
她赌的就是以慕容锦的格局与理智,不会做出杀鸡取卵的蠢事。
慕容锦负手立于骨骸大山之上,衣袍在残余的能量流中微微拂动。
听完条件,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放过叶凌?你可知,我与此子之间,尚有旧账未清啊。”
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昏死的叶凌,又重新看回蜕生妖莲。
“不过,看在你主动归附,尚存几分‘价值’的份上,本公子可以额外开恩,赐你一个选择机会。”
慕容锦顿了顿,语气骤然冰冷:
“今日,你与叶凌之间,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此地。谁生谁死,由你抉择。这,便是我的‘恩赐’。”
听到慕容锦话语的瞬间,蜕生妖莲脸色猛地变得难看。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慕容锦,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一丝玩笑的意味,但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漠然。
这让她意识到,对方并没有开玩笑。
有心反抗,可如今她受伤严重,不一定是慕容锦对手,魔骸也被他吸收,自己最大底牌不复存在……
况且,镇魔渊外必然还会有其他高手镇守。
即使她战胜了慕容锦,又能逃到哪去?
“只能活一个……”
蜕生妖莲重复慕容锦的话,眉头皱得很紧。
叶凌助她脱困,虽有机缘算计,却也有一份恩情在。
可若要她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叶凌的生路……她修行万载,历经磨难方得灵智,岂甘就此湮灭?
种种念头在她心中电闪而过,求生本能与道义承诺激烈交锋。
慕容锦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刀割。
终于,妖莲猛地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
她避开叶凌所在的方向,声音低哑却清晰地道:
“我……选择……自己活。”
“好,还不算太蠢。”
慕容锦面上笑意温和,他看向妖莲。
“既已抉择,便立下本源魂誓吧。”
妖莲脸上血色尽失,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尖逼出一缕淡金色的本命魂源。
那魂源光芒黯淡,显露出她内心的极不情愿。
她动作极其缓慢,指尖在空中勾勒魂誓的每一个笔画,都显得滞涩无比。
仿佛她下笔间有千钧重负,又或是她在故意拖延时间,内心还在做最后的权衡。
慕容锦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并未点破,只是眼中那抹冰冷的笑意,愈发深邃。
无论妖莲内心再挣扎,下笔再缓慢,符文也有勾勒完的时候。
她指尖缓慢而滞涩地游走,眼看就要勾勒完最后一笔,完成契约。
她低垂着眼睑,脸上写满了挣扎与不甘,任谁看去,都像是一个被迫屈从者,在做无力拖延。
然而,就在那魂誓符文即将彻底闭合的一瞬——
异变陡生!
蜕生妖莲低垂的眼眸深处,那一丝挣扎与不甘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
她指尖猛地一颤,原本温顺勾勒符文的本命魂源,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意志,轨迹骤然扭曲、变幻!
淡金色的光痕不再构成誓约,而是在瞬息之间,重组幻化,成了一枚结构极其繁复、散发着强烈空间波动的小巧阵图!
“嗡——!”
阵图成型的刹那,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空间之力爆发开,竟强行在身前撕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缝!
裂缝对面,隐约传来外界戈壁的风沙气息!
“走!”
白衣女子发出尖啸,用尽最后残存的力量,袖袍猛地一卷,一股柔劲裹住昏迷不醒的叶凌,将他精准抛向空间裂缝!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快得超出了常理!
显然,她早已蓄谋已久,之前的迟疑、缓慢,乃至脸上的挣扎,全都是为了迷惑慕容锦的伪装!
她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立誓臣服,而是不惜代价,创造机会送走叶凌!
她算计得很清楚,自身本源已近乎枯竭,强行开启并维持这临时传送阵已是极限,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自己一同逃离。
但她笃定,自己身为万载难逢的“蜕生妖莲”,价值无量!
只要她随后立刻表示彻底臣服,甘心为奴,态度端正……即便违背了慕容锦“二选一”的意愿,对方出于利益考量,也不会真的杀她!
眼看着叶凌的身影没入空间裂缝,裂缝随之剧烈波动、溃散,妖莲心中稍定。
她强行开启的空间通道,自然不会太稳定,充满了空间乱流……严格来讲,叶凌能活着通过这通道的概率不足三成。
但,这是他最后的生机。
做到这一步,妖莲自觉已问心无愧。
她强提着一口气,猛地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迎向慕容锦的方向,急声开口:
“主上恕罪!妾身一时糊涂,愿……”
她想说“愿接受任何惩罚,甘愿永世为奴”,以此平息慕容锦可能的怒火。
然而——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后面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一截冰冷、闪烁着光芒剑尖,毫无征兆地自她胸前透体而出!
剑尖上,一滴淡金色的、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本命精血,正缓缓滴落。
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她的神魂,瞬间湮灭了她所有的思绪与感知。
她艰难地、一点点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截贯穿自己的剑尖。
然后,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度缓慢地扭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那里,令狐右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贴近。
他脸上那温润平和的笑容依旧未变,只是那双眸子,此刻冰冷得如同万古寒渊,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
他持剑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