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口之外,那道修长的身影手持着巨大的、仿佛由无数惨白骨骼拼接而成的手术刀,冰冷的笑声伴随着刺耳的电锯轰鸣,穿透了寂灭神陵的万古死寂。
“完美的样本,不要躲了,让我来帮你‘完成’你自己!”
话音未落,无数由腥臭血肉与冰冷金属胡乱拼接而成的“缝合猎犬”如潮水般从裂口涌入,四肢着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扑向陵寝深处。
“我为你们筑起悲伤的屏障。”
守骸人枯槁的身躯如同一面无法逾越的石墙,挡在李牧和李岁面前。他头也不回,声音沙哑而急促。
“它能隔绝他们的物理与精神污染,但也会让你们的情绪无限放大。稳住心神,立刻开始!你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他那只纯粹由神王骨构成的白骨手掌,重重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没有光芒,没有巨响。
一股无形的、由亿万年孤寂与哀恸构成的法则之力,如同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一个半透明的灰色穹顶瞬间升起,将三人与那头吓得瑟瑟发抖的祸斗笼罩其中。
冲在最前的几头缝合猎犬一头撞在屏障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它们没有被弹开,没有发出任何撞击声,那狂暴而扭曲的肉身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熔炉,构成其存在的“暴虐”与“贪婪”概念被瞬间抽离、分解。它们如同阳光下的积雪,无声地消融,化为了一滩最原始的血肉浆液。
主刀官的先头部队,被这道“悲伤”构筑的屏障暂时挡住了。
然而,屏障之内,却是另一重地狱。
几乎在穹顶成型的瞬间,一股深入骨髓的悲伤便紧紧攫住了李牧和李岁。那不是简单的哀愁,而是被法则放大了百倍的、足以溺死神魂的纯粹痛苦。
失去九位爷爷的无助,对未来的迷茫,亲手毁灭无辜灵魂的愧疚……所有被他强行压下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冲刷着他的每一寸神魂,让他连集中精神都成了一种奢望。
“逻辑隔绝场!”
李岁强行压下内心翻涌的悲伤,她那苍白的脸上,双瞳黑得吓人,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冷静。她迅速在三人周围构建了一个更小型的、由纯粹逻辑符号构成的无形力场,艰难地抵消着屏障带来的负面影响。这显然对她消耗极大,力场的光芒明灭不定。
“坐标!”李岁对李牧低喝。
李牧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灭顶的悲伤,开始在脑海中搜寻家乡“大墟”的记忆。然而,在悲伤屏障的影响下,他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画面,不是放牛的山坡,也不是村口的炊烟,而是九位爷爷被那道通往圣墟的裂隙强行拖入时,回头看他的最后一眼。
那眼神里有不舍,有决绝,有他当时无法读懂的、如山般的沉重。
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他投射出的精神能量丝线在空中疯狂地扭曲、舞动,像一条失控的电鞭,差点抽到旁边的祸斗。
祸斗吓得浑身一激灵,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块巨大的墓碑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用一种既警惕又委屈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主人。
“蠢货!想点开心的!”
李岁冰冷的呵斥如同精神传音的冰锥,狠狠刺入李牧混乱的脑海。
“想你第一次用裂界刀,差点把屠夫爷爷的石盘切成两半时,他那又气又想笑的表情!想画匠爷爷为了哄你睡觉,用月光给你画的那个会唱歌的月亮!”
屠夫爷爷……画匠爷爷……
李岁的话语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强行将李牧的思绪从“失去”的痛苦深渊中拽了出来。
他混乱的脑海中,屠夫爷爷那憨厚又诡异的笑容渐渐清晰,画匠爷爷那沾满颜料的、温柔的手指也仿佛就在眼前。那些被疯癫包裹的、最纯粹的温暖,如同一道道暖流,冲刷着被悲伤冻结的神魂。
终于,他脑海中的画面稳定下来。
大墟村口,那棵被岁月侵蚀得满是窟窿的老槐树,在夕阳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形象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最终牢牢地定格在他的意识深处。
第一个跨越维度的精神道标,确立了。
就在此时,屏障之外,久攻不下的主刀官失去了耐心。
他收回了骨质手术刀,另一条手臂上的血肉蠕动着,变形、重构成一个巨大的、如同喇叭花的金属注射器。针头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里面装满了某种不断冒着气泡的、令人作呕的粘稠液体。
他将巨大的针头对准灰色的屏障,猛地刺了进去!
“既然你的悲伤如此坚固,那就让我用‘腐烂’来给你添点新意吧!”
特制的“概念病毒”被注入屏障,灰色穹顶上立刻浮现出大片滋滋作响的黑色“脓疱”。
屏障内的守骸人身体微微一颤,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显然,维持屏障并对抗这种概念层面的腐蚀,对他消耗巨大。他没有催促,但那份沉重的压力,通过脚下轻微震动的地面,清晰地传递给了李牧和李岁。
“就是现在!”李岁娇喝一声。
李牧将所有精神力汇聚于眉心一点,以那棵清晰无比的老槐树为目标,朝着无尽的虚空,探出了第一根横跨圣墟与真实界的、无比脆弱,却承载着一切希望的神魂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