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林的青云木已需四人合抱，树身的纹路里嵌着岁月的沙粒与灵露，在阳光下泛出温润的光泽。阿沙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看着小蕊带着两界的孩子们在灵脉大道旁测量土壤湿度。女孩手里的测灵仪是最新款的，能同时显示离尘界与上界的灵气浓度，指针在绿与金之间轻轻跳动，像在跳一支和谐的舞。
“阿沙爷爷，您看这里的灵气纯度！”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举着测灵仪跑过来，她是小蕊的孙女，眉眼间像极了当年的双丫髻姑娘，“比上个月又涨了两成，老灵匠说这是因为‘共生阵’彻底活了，能自己调节两界灵气的比例呢！”
阿沙接过测灵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亮。仪器的水晶屏上，西漠的灵脉支流已像蛛网般密布，与上界东域的灵脉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每个节点都闪烁着温暖的橙光——那是灵气完全融合的征兆。“真不错，”他笑着把仪器还给小姑娘，“比你太爷爷当年用的测长仪，可精巧多了。”
小姑娘仰着脸问：“太爷爷的测长仪是什么样的？您再给我们讲讲林安先生种灵麦的故事吧！”
每年春天，阿沙都会在青云木下给孩子们讲过去的事。从林安在黑风谷冒着风雪播种，到阿依娜用玄水珠调和第一捧肥料；从西漠的第一株灵麦破土，到灵脉大道上的第一辆灵车驶过。孩子们听得入迷，常常有人问：“那些先生们现在在哪里呀？”
“在灵麦的穗子里，在伴灵草的花香里，在你们脚下的土地里。”阿沙总会这样回答，指着远处的麦浪，“你看这麦子一年年长高，就是他们在跟我们打招呼呢。”
这年秋天，万灵盟要评选“百年守护者”，阿沙的名字出现在候选名单里。西漠的牧民们都很高兴，说这是西漠的荣耀，阿沙却摇了摇头，让小蕊把名额让给了一位上界的老修士。
“他当年放弃了东域的高位，来离尘界教孩子们画阵纹，一待就是五十年，”阿沙对不解的牧民们说，“守护从不是看谁的名声大，是看谁把心埋得深。这荣誉，该给那些默默扎根的人。”
老修士获奖那天，特意来西漠拜访阿沙。两人坐在青云木下，喝着灵麦茶，聊起当年灵脉大道修建时的趣事。老修士说，自己年轻时总觉得上界的术法高人一等，直到看到离尘界的人用手捏土测肥力，才明白“大道至简”的道理。
“你们的灵麦教会了我，”老修士指着远处的麦浪，“真正的强大不是锋芒毕露，是能在贫瘠里扎根，在风雨里结果。”
阿沙笑着递给他一块刚烤好的伴灵麦糕：“我们也从你们身上学了不少，阵法学问让灵脉走得更远，就像麦秆需要阳光才能抽穗。”
冬雪落下时，阿沙的身体渐渐衰弱。他常常坐在窗边，看着灵脉大道上的车马来往，看着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打闹。小蕊把《灵脉续志》续写了新的篇章，送到他面前，他只是笑着摸摸封皮：“不用念给我听，我能感觉到，灵脉在长，孩子们在长，这就够了。”
弥留之际，阿沙让小蕊把那个紫檀木盒取来。他颤抖着打开盒子，抚摸着林安的手稿，忽然笑了：“你看，当年的种子，真的长成了森林。”
他最后望向窗外，青云木的枝头落满了雪，像开满了白色的花。灵脉大道的玉轨在雪地里泛着绿光，远处的观测站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孩子们朗读《灵脉志》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阿沙闭上眼睛时，手里还攥着那片守心草叶。叶脉间的“生生不息”四个字，仿佛化作了灵脉的律动，在西漠的土地上轻轻回响。
春回大地时，小蕊带着孩子们在青云木下种下了一株新的守心草。女孩们编了个小小的草环，套在草茎上；男孩们则用灵泉水在周围画出聚灵阵，盼着它快点长大。
“阿沙爷爷说，守心草能记住所有认真生活的人。”小蕊轻声说，阳光穿过枝叶，在草叶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无数双温柔的眼睛，“它会在这里看着我们，看着灵脉继续生长，看着故事继续往下写。”
风穿过西漠的灵田，带来麦香与花香，在灵脉大道上久久回荡。离尘界的春天，上界的春天，所有土地的春天，在这一刻紧紧相拥，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歌，诉说着根脉永深、生生不息的约定，直至岁月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