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程知遥没动。
她盯着那条渗出珠光的缝隙，呼吸面罩上浮起一层薄雾。水流从门内涌出，带着微弱的震动，像是某种生物在呼吸。她抬起手，指尖离金属门框还有两厘米时，仓仔突然炸毛。
【警告！检测到高频扫描波，每七秒一次，覆盖全身。】
“不是热成像？”她低声问。
【比那麻烦。这是生物电场识别系统，专认人鱼使者的神经频率。你要是硬闯，下一秒就会被拖进绞肉机。】
她收回手，从仓库里摸出电磁脉冲器的残件。这玩意儿原本是用来干扰观星庭信号的，现在只剩个振子和半截电路板。她又抽出一卷绝缘胶带，还有一片泛着油光的仿生涂层——血狼尸体上扒下来的，说是能模拟活体组织反射率。
“你真觉得贴块破铁就能混进去？”仓仔飘在她耳边，屏幕闪着吐槽弹幕：【建议加点亮片，直接报名海底选美大赛。】
“闭嘴。”她一边缠胶带一边说，“火山地窟那会儿，铁锤拿我半管防晒霜换的技术图纸，白给了？”
她把改装后的装置贴在左臂外侧。表面立刻泛起一层流动的光泽，像鱼鳞反光。仓仔扫了一眼，水晶变红。
【光学折射匹配度62%，差得远。】
“够用就行。”她活动了下手腕，“反正我不靠脸吃饭。”
她深吸一口气，游进门后通道。
里面的水温明显升高，壁面长满发光苔藓，排列成螺旋状纹路，一直延伸到远处。脚下是透明的玻璃栈道，能看到下方黑漆漆的深渊。她刚往前游了三米，仓仔猛地撞她脑袋。
【扫描波来了！低头！】
她立刻弯腰，几乎贴住地面。一道淡蓝色的光束从头顶扫过，持续两秒，消失。等光束退去，她才直起身。
【刚才那一下算擦边。】仓仔语气发虚，【再有三次误差，警报就会响。】
“那你倒是教我怎么走啊。”
话音刚落，仓仔腹部弹出一块全息投影。画面里是个扭来扭去的人形，正以极其夸张的S形路线前进，尾巴甩得跟抽筋似的。
【标准人鱼使者游姿教学，第1课：优雅是生存的第一要素。】
“谁定的规矩？”她翻白眼，“我又不是来跳海草舞的。”
【别废话，照做！他们认的是动作频率，不是长相！】
她咬牙，开始模仿那个滑稽的动作。身体左右摆动，手臂划水角度刻意拉大，整个人看起来像条喝醉的鳗鱼。游了不到十米，前方拐角处传来机械运转声。
三只机械章鱼从侧廊滑出。
它们没有眼睛，头部是圆形扫描仪，八根触须末端装着电击探针和红外感应头。其中一只迅速锁定她，触须如蛇般弹射而出，缠住她右脚踝，用力一拽。
她没反抗，反而借力旋转身体，在水中完成一个标准回旋动作。这一下恰好符合人鱼使者的礼仪动作数据库，扫描仪红光闪烁几下，暂时解除警戒。
但她知道撑不了多久。
她左手悄悄伸向仓库入口，嘴唇微动：“这破系统又要我拼命？”
仓库开启。
她一把抓住藏好的声波手雷，同时右臂发力，将身体拧成更大的S形曲线。假鳞片瞬间激活，喷出一团紫色烟雾。烟雾遇水迅速扩散，形成高频震荡场。
机械章鱼的传感器当场紊乱。
触须开始抽搐，彼此缠绕短路。第一只爆炸，碎片溅到第二只身上引发连锁反应。第三只试图后撤，但她已经扑上去，把手雷塞进它头部缝隙。
轰！
冲击波震得她耳朵嗡鸣，但没时间捂头。她拔掉脚上残留的触须碎片，检查装备。右脚登山靴边缘出现腐蚀痕迹，冒出细小气泡。她二话不说，掏出战术匕首割掉受损部分，换上脚蹼。
【倒计时03:52:18。】仓仔提醒，【前方一百米是前厅水域，再过去就是王座区。】
她点头，继续前进。
可刚游出二十米，身后水流突然变得混乱。她回头一看，远处黑暗中有大片阴影快速逼近，速度极快。
【警告！检测到七只深海清道者级海怪，携带强酸性消化液。】仓仔屏幕转红，【接触即溶，抗压服顶不住三秒。】
她加快速度，但海怪群越来越近。水流中能听到它们游动时发出的低频震动，像是胃袋在蠕动。
她抬头。
隧道尽头已现巨大穹顶轮廓，中央悬浮着一座由珊瑚与珍珠构成的平台。珠光流转，隐约能看到王座形状。而那首《海的女儿》又响了起来，断续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不再犹豫，全力向前。
身后传来第一只海怪跃出水层的声音，触须拍打空气发出啪响。她不敢回头，只顾往前冲。距离王座平台还有五十米时，左侧岩壁突然裂开一道口子，喷出大量热流，干扰了追击路线。
她趁机加速，在海怪包围圈合拢前，一头扎进前厅水域。
水体变得清澈，压力也降低不少。她停在一根珊瑚柱后方，喘了几口气。右腿还在疼，靴子没了半截，皮肤暴露在外的部分有点发麻。
【建议尽快处理伤口。】仓仔说，【虽然你现在泡在水里，但不代表你能免疫感染。】
“等拿到密钥再说。”她盯着前方。
王座平台四周漂浮着十二根石柱，上面刻满星图纹路。最中间的扶手上有个凹槽，形状和她胸前吊坠一模一样。平台下方有水流缓缓旋转，像是某种能量循环系统。
她正准备靠近，忽然发现石柱之间有细微的光线连接，组成一张隐形网格。任何偏离路径的移动都会触发警报。
【那是量子绊线。】仓仔小声说，【踩错一步，整个宫殿都会塌。】
她眯眼观察那些光丝的间隔和节奏。每隔五秒，中间会有一瞬的断点，足够一个人穿过。
她数着节奏。
一、二、三、四……
第五秒，她动了。
身体贴着水面滑行，左肩擦过第一道光丝边缘。成功避开。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她在狭窄空隙中穿梭，动作精准。离平台只剩最后十米时，歌声突然变了调。
不再是《海的女儿》。
而是她小时候常听的一段旋律。
她愣了一下。
那是母亲唱给她听的摇篮曲。
“不可能……”她喃喃，“这声音怎么会在这里？”
【宿主！专注当前任务！】仓仔急喊，【最后一道绊线即将闭合！】
她猛地回神，猛然蹬腿，整个人跃起半米，从最后一道光丝上方翻过。
落地时膝盖砸在平台上，发出闷响。
但她顾不上疼。
因为她看到王座扶手上的凹槽里，插着一片金属假鳞。和她手臂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更旧，边缘有使用痕迹。
她伸手想取下来。
就在指尖碰到的瞬间，整座平台开始震动。
石柱上的星图纹路亮起蓝光，一圈圈扩散。空中浮现出一行字：
【身份验证通过。欢迎回来，人鱼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