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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外围,临时隔离区的探照灯刺破了永夜的浓墨,将一片由加固营房组成的区域照得恍如白昼。

三十一名称号脱离“清道夫”序列的男人被安置在这里,每人手腕上都扣着一枚银色的生理监测环,冰冷的金属紧贴着他们布满伤痕的皮肤。

指挥车内,文秘书的指尖在虚拟光屏上疾速飞舞,无数道复杂的数据流瀑布般刷过。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反射着幽蓝的光,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报告。三十一名目标对象的数据已初步分析完毕。”她转向苏清叶,调出一张脑电波频谱图,“其中十七人,脑电波呈现出典型的高频间歇性震荡,与我们数据库中记录的长期接受‘记忆清洗’指令的受害者特征完全吻合。这种震荡并非主动反抗,更像是……过载的处理器在系统彻底崩溃前,触发的自我保护性宕机。”

陆超抱着臂膀,靠在车壁上,如山般沉稳的身形带来一种无形的安全感。

他听完,沉声道:“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叛逃,是被‘烧’坏了。”

“可以这么理解。”文秘书点头,“他们的逻辑服从模块已经被小芽无意识散发的精神共鸣场击穿,但深植于神经中枢的底层指令还在负隅顽抗。现在,他们的大脑正处于一场战争中。”

苏清叶静静听完,眼神里没有波澜。

她解下腰间的枪套,随手扔在桌上,只拎起旁边一只颇有年头的旧铁皮饭盒,转身走向车门。

饭盒里,是厨房刚刚煮好的杂粮粥,热气从盖子缝隙里丝丝缕缕地冒出来,带着粮食最朴素的香气。

“清叶!”陆超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苏清叶脚步未停,只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和一句不容置喙的话:“战争,有时候不需要武器。”

隔离区的铁丝网门在苏清叶面前缓缓拉开。

她独自一人走进去,没有带任何护卫。

那些刚刚脱下冰冷头盔的男人们或坐或站,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像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当苏清叶的身影出现时,一种混杂着警惕、恐惧和茫然的视线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她无视了这些目光,径直走到营区中央的空地上,揭开了饭盒盖。

一股浓郁的热气混着米香瞬间弥漫开来,在这冰冷死寂的废土上,这股味道仿佛带着一种能唤醒灵魂的魔力。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长柄勺,将一勺勺热腾腾的杂粮粥分发到每一个递过来的、满是污垢和老茧的搪瓷碗里。

她的动作不快不慢,平静得像是在执行一道再普通不过的程序。

直到最后一个碗被装满,苏清叶才将空饭盒放在地上,自己也随意地席地而坐。

她环视着这群捧着粥、却迟迟没有动口的人,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你们左耳后的编号,是谁给你们刻的?”

一句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他们麻木的表象。

空气死寂了数秒。

人群中,一个最为瘦削的青年身体猛地一颤,捧着碗的手剧烈抖动,滚烫的粥汤洒在手背上,他却恍若未觉。

他颤抖着,缓缓解开肮脏的军装衣领,露出脖颈上那个刺目的黑色编码——x9-7734。

“……妈妈……”他的声音像是从漏风的喉咙里挤出来的,破碎而干涩,“她死在第三次清洗时……临死前,她抓着我的手,说……说让我记住米饭的味道……可我已经忘了……我忘了……”

话音未落,一滴滚烫的泪水“啪”地砸进粥碗里,溅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这一滴泪,仿佛一个信号,瞬间击溃了在场所有人用二十年时间筑起的心理防线。

“糖……我妹妹最爱吃糖葫芦,山楂味的……”一个中年男人喃喃自语,眼神失焦地望着虚空,仿佛能看到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吱呀……吱呀……我爸修自行车的声音……链条抹上油,就再也不响了……”另一个角落里,一个魁梧的汉子抱着头,痛苦地蜷缩起来,嘴里反复念叨着。

还有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截早已褪色发白的红头绳,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他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无声地流泪。

车内,文秘书的手指快得出现了残影。

她将这些破碎的记忆片段——糖葫芦、自行车、红头绳、米饭的味道——迅速录入系统,与二十年前全国范围内的失踪人口档案进行模糊匹配。

“匹配成功九个!”她低呼一声,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激动的情绪,“姓名:李卫国,失踪年龄二十一岁,父亲是修车匠……姓名:王强,失踪年龄十九岁,有一个七岁的妹妹……”

苏清叶坐在人群中,神色依旧平静,但她的指尖,却在随身携带的战术本上,不动声色地圈出了三个名字。

这三个人,在他们的档案中,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标签——前“曙光计划”安保部队成员。

他们,极有可能是潜入地下设施,从内部瓦解敌人最关键的接应点。

夜色渐深。

陆超在隔离区外围巡查,敏锐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

他忽然在一个加固营房的墙角处停下脚步。

那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蜷缩着,背对着所有人,用指甲在粗糙的水泥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刻画着同一个符号。

那是一个简单的圆圈,里面套着一个更小的三角。

陆超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符号他认得,那是旧时代的山林猎户间流传的古老记号,用来标记绝对安全的路径或是藏匿食物的地点。

他缓缓走过去,没有惊动对方。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刻画的动作一顿,僵硬地回过头。

在看到陆超的瞬间,他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瞬针尖般的清明。

他翕动着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地问:“……你……也闻过松针烧焦的味道吗?”

陆超在他身边蹲下,高大的身躯带来一片压迫性的阴影,但他的声音却沉稳而温和:“每年冬至,我爹都会用松枝熏腊肉。”

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有一句同样源于记忆深处的共鸣。

两人无言对视了片刻。

对方眼中的警惕和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同类的释然。

他忽然以一种极其隐蔽的动作,从磨损的军靴鞋底夹层里,抽出一张被汗水浸透、烧焦了半边的纸片,飞快地塞进陆超手里。

纸片上,用某种东西的汁液模糊地写着一行字:“b区三层东侧,冷冻舱未启用。”

天亮前,核心成员的紧急会议在指挥车内召开。

苏清叶将那张写着九个名字的名单和陆超带回来的纸片放在桌子中央。

她将所有人收集到的记忆碎片,像拼图一样,在光屏上拼接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他们虽然来自不同批次的‘改造’,但记忆的共通点都指向了二十年前的一座地下设施——代号‘蜂巢’。”苏清叶的食指点在地图上的一个红点。

“更关键的是,”她调出另一份数据图表,“他们提及的‘清洗周期’,与这座城市废弃电网的电力调度规律,存在惊人的同步性。每逢电网系统进行自我维护、产生负荷峰值的夜晚,‘蜂巢’内部的信号干扰就会达到顶峰。他们利用这种干扰,来掩盖高强度的记忆清除所产生的能量波动。”

她的声音冰冷而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那同样是我们的窗口期。”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等下一个大雪夜,当电网过载保护系统启动,全城跳闸的那十分钟,就是我们……开门的时候。”

傍晚时分,隔离区的气氛不再那么死寂。

小芽牵着哑叔的手,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来到隔离区的铁丝网前。

哑叔的身体依然虚弱,但他的眼神却像是被清水洗过一般,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小芽白嫩的小手从篱笆的缝隙里伸进去,将一串她用彩色包装纸折好的、亮晶晶的小星星,递给离她最近的一名年轻女子。

“送给想妈妈的人。”她奶声奶气地说。

那名女子呆滞地接过纸星星,目光触及其中一颗用绿色糖纸折成的星星时,身体突然如遭电击,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那双空洞了二十年的眼睛里,瞬间涌出汹涌的泪水,一声压抑了半生的、撕心裂肺的呼唤脱口而出:

“……小满?!”

原来,她幼年走失的女儿,乳名正是“小满”,而她最喜欢央求妈妈买的,就是那种绿色糖纸包装的水果糖。

苏清叶站在远处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那哭声没有让她动容,却让她眼底的寒冰融化了一丝,化作了更深沉的算计。

她转过身,对身旁的陆超和文秘书下达了命令。

“准备两套方案。”

她的声音在渐起的夜风中清晰无比。

“一套强攻,以最坏的情况为基准。另一套……”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被泪水和记忆浸透的隔离区,“……唤醒。”

“这次,我们要让他们自己从那座地狱里走出来,而不是被我们拖出来。”

夜风愈发凛冽,卷起了地上的尘埃。

基地的气象监测员发来最新的报告。

暴雪如期而至。

气象数据显示,未来七十二小时内,区域内温度将骤降至临界点,城市旧电网的负荷……正在以指数级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