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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住那根冰冷的犁把,就像握住一柄熟悉的战刀。

冻土的坚硬顺着木柄传到掌心,那股沉甸甸的阻力,反而让她因为小芽高烧而悬浮了一整夜的心,找到了一个坚实的落点。

她需要这场筋疲力尽的劳作,来碾碎那些盘踞在脑海中的“如果”——如果她用了空间里那支军用级的退烧针,小芽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份罪?

陆超看出了她的心思,没有劝阻,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随时准备接手。

小芽则抱着一只暖水袋,坐在田埂上,像个小小的监工,看着那头老黄牛迈开沉稳的步伐。

牛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充满了力量。

犁铧破开薄冰覆盖的表土,翻出下面深褐色的、带着生冷气息的泥土。

一条笔直的犁沟,在苏清叶身后缓缓延伸。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汗水从额角渗出,很快又被冷风吹干,留下一层细微的盐霜。

她紧抿着唇,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犁把上,享受着这种纯粹的、与大地角力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闷响划破了田间的宁静。

“铛——!”

犁头仿佛撞上了一块看不见的钢板,整副木犁猛地一顿。

那头老黄牛被这股反作用力拽得一个趔趄,而苏清叶根本来不及反应。

铁木混合的犁柄在巨力下扭曲,如同一条苏醒的铁鞭,狠狠反抽回来,正中她的右侧肋下!

“唔!”

一声短促的闷哼自她喉间溢出。

剧痛如同烧红的铁烙,瞬间贯穿了她的身体。

苏清叶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踉跄着单膝跪倒在地,冷汗刹那间浸透了贴身的棉衣。

“清叶!”陆超一个箭步冲上来,丢掉手里的工具,半跪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惊惶。

“没事……”苏清叶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皮外伤。”她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用杀手时期学到的呼吸法压制剧痛,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是暗石,把那块石头挖出来,还能继续……”

话音未落,一只冰凉的小手死死抱住了她的手臂。

“不耕了!不耕了!”小芽带着哭腔的声音发着颤,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苏妈妈疼!苏妈妈的手指都白了!”

苏清叶的动作猛地僵住。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那只还攥着犁把的手。

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早已失了血色,呈现出一种青白。

身体的本能反应,远比她的大脑更诚实。

那是她在无数次受伤后,训练出的第一反应——压抑痛感,隐藏伤势,疼痛绝不能被敌人看见。

可现在,看见的,是她的孩子。

陆超不由分说,打横将她抱起。

她比看起来要轻得多,像一捧易碎的琉璃。

他的手臂收紧,声音低沉而强硬:“回屋。这是命令。”

苏清叶没有再挣扎。

被他抱在怀里,那股熟悉的、带着松木和阳光味道的气息包裹着她,肋下的剧痛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被人强硬地照顾,是这样一种感觉。

当晚,就在陆超用热毛巾为她反复湿敷伤处时,护林站那扇厚实的木门被轻轻叩响了。

陆超警惕地起身,将苏清叶护在身后,沉声问:“谁?”

“陆大哥,是我们。”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我们是‘耕信会’的,轮值的,听说苏姐摔了,顺路过来看看。”

“耕信会”,耕作与信义之会。

这是山谷里那些懂得农活和手艺的青壮年自发组成的互助团体,负责巡查田地,修缮农具,解决各种生产难题。

陆超拉开门栓,门外站着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

一个背着塞得满满的药箱,另一个则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工具箱,里面装着锤子、钳子和一些铁料。

她们的脸蛋被寒风吹得通红,眼神却明亮而真诚。

“文秘书让我们带上最好的活血膏,”背药箱的姑娘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打开药箱,拿出纱布和一罐墨绿色的药膏,“她说您是硬骨头,肯定不肯吭声,让我们必须亲眼确认伤势。”

她蹲下身,动作轻柔地为苏清叶检查伤处,手法专业,丝毫不亚于基地医疗组的医生。

而另一位提着工具箱的姑娘,已经走到那副断裂的犁前,蹲下身仔细查看。

“犁头崩了,犁柄也有裂纹。问题不大,陆大哥,你这儿有火炉和风箱吗?我带了小炉头,今晚就能给它重新淬火接上。”

苏清叶靠在床头,默然看着眼前这忙碌而和谐的一幕。

她从空间里摸出一小袋精盐,递过去:“辛苦了,这个做报酬。”在末世,盐比黄金更珍贵。

背药箱的姑娘却笑着摆了摆手,将盐袋推了回来。

“苏姐,您忘了?当年开第一堂生产课,您就跟我们说过,‘互助不计价,今天我帮你,明天你帮我,人才能活下去’。这话可不能只让我们记着,您自己倒忘了。”

苏清叶握着盐袋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陆超就在院子里看到了那副焕然一新的木犁。

断裂的犁头被重新熔铸,变得比之前更加厚实坚固,犁柄的裂纹也被铁片加固得严丝合缝。

最让他惊讶的是,在崭新的犁面上,那个铁匠姑娘竟用錾子,精心刻上了一朵小小的、线条有些粗拙却辨识度极高的野蔷薇图案。

“我娘说,这是您在我们这片山谷里,种下的第一株能开花的东西。”昨晚没睡的铁匠姑娘揉着惺忪的眼,有些腼腆地解释道,“她说,好人该用好家伙。”

苏清叶走过来,指尖轻轻抚过那朵冰冷的铁蔷薇。

金属的触感下,仿佛还残留着昨夜炉火的余温。

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头对陆超道:“今天你来。”

午后,小芽拿着一张画,悄悄塞进了苏清叶的被窝里。

画纸是粗糙的草浆纸,画笔是烧过的木炭条。

画上,一个火柴人小姑娘躺在床上,旁边一个高大的男人端着碗,窗户外,还站着许多举着锤子、锄头和药箱的火柴人。

在画纸的角落,小芽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我们的家。

苏清叶将那张画纸小心翼翼地压在枕头下面。

入夜后,她翻了个身,肋下的伤处传来一阵钝痛,手也无意识地碰到了胸前一个坚硬的物体——是那枚她寸步不离的古玉吊坠。

她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没有下意识地去抚摸它了。

这一次,她只是顿了顿,随即拉高了被角,将自己裹得更紧,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比末世以来的任何一晚都要安稳。

第三日,苏清叶的伤好了大半。

她主动让陆超去北坡修补被积雪压坏的栅栏,自己则留在院子里晒制过冬的菜干。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最后的寒意。

她坐在竹席上,慢条斯理地翻动着切好的辣椒和萝卜片,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忽然,一阵熟悉的、沉稳而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清叶抬起头,看见文秘书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挑着一副担子,正从山谷的小路上朝护林站走来。

“路过。”文秘书将担子放下,言简意赅。

一头是新磨的荞麦粉,另一头则是一只用艾草和棉絮填得鼓鼓囊囊的枕芯。

“北岭的风湿气重,这个给你。”

她说话时,眼神看似随意地扫过苏清叶的脸,实则在她起身的动作和呼吸的节奏上停留了一瞬,确认她行动已无大碍。

两个孩子放下东西,对着苏清叶鞠了一躬,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临走时,一阵风过,一片不知从哪吹来的、干枯的野蔷薇花瓣,轻轻飘落在文秘书的担子边缘。

苏清叶目送着她们远去的身影,直到那串脚步声消失在山林拐角。

她收回目光,落在院角那株迎着暖阳、积蓄着力量等待下一个春天的野蔷薇上,终于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自语:

“原来……被人惦记着,也不必非得自己很有用。”

这片曾被她用铁腕守护的土地,如今正用最笨拙、也最温柔的方式,将她拥入怀中。

冬月过半,山谷里的生活平静得仿佛一潭深水。

然而这份平静之下,暗流已悄然涌动。

北风不再只带来寒冷,偶尔,还会从山谷外送来一些支离破碎的、令人不安的低语。

起初只是几个负责在外围巡逻的猎户听到的只言片语,但很快,一则流言开始在最边缘的几个哨站之间,如同鬼火般悄悄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