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秩序舰队的崩解,并非绚烂的烟花,而是一场冰冷而沉默的规则塌陷。失去了逻辑圣堂的统御,那些庞大的几何堡垒如同失去了灵魂,在法则之矛与星墟最后力量的冲击下,或无声湮灭,或化作巨大的、燃烧着苍白火焰的残骸,漂浮在冰冷的虚空中。
曾经覆盖战场的绝对秩序力场早已消散,只留下被搅得天翻地覆的规则乱流,以及那股由悖论种子引发的、如同附骨之疽般难以驱散的诡异“不谐”意蕴。
续燃星墟,赢得了喘息之机,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外围防御体系几乎全毁,星墟内部能量储备见底,规则网络光芒黯淡,许多新生的灵性光点因承受不住战争的余波而消散。整个星域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创伤。
陈续的规则之躯上布满了细微的、如同瓷器开片般的裂痕,那是力量过度透支、规则之躯接近承载极限的表现。他强撑着意志,第一时间调动星墟残存的力量,开始清扫战场,隔离那些依旧散发着秩序污染与悖论污染的残骸,尤其是那座仍在不断痉挛、内部逻辑持续崩溃的逻辑圣堂。
必须尽快处理掉它,防止其自毁或产生更不可控的异变。
然而,就在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力量,准备对逻辑圣堂进行最终封印时——
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了之前所有感知的威压,毫无征兆地,自无穷高远、又仿佛近在咫尺的“上方”降临了!
那不是能量波动,不是规则压迫,甚至不是意志的注视。
那是一种……存在本身被定义、被审视、被纳入某个冰冷体系的绝对感觉!
整个战场,不,是连同续燃星墟在内的、这片广袤的宇宙区域,瞬间“凝固”了。
正在崩解的逻辑圣堂停止了颤动。
漂浮的舰队残骸定格在了爆炸的最后一瞬。
星墟内部流淌的规则网络光华僵住。
连那些混乱的规则乱流和悖论污染,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切运动,一切变化,一切“变量”,都在这一刻,被强行中止。
唯有陈续的意识,还能在这绝对的“静滞”中艰难运转。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目光,穿透了星墟的壁垒,穿透了他的规则之躯,直接落在了他那承载着钥匙权限的、最核心的心光之上!
这目光,不带任何情感,没有任何波动,只有纯粹的、如同看待实验样本般的观测与记录。
观测之眼!
不是投影,不是意志降临的通道,这是……其本体的注视,隔着无尽维度和难以理解的距离,投来了真正的一瞥!
仅仅是这一瞥,陈续就感觉自己的存在根基都在动摇,构成他规则之躯的归墟、源初、混沌意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下一刻就要在这绝对的“定义”下分崩离析,被还原为宇宙背景信息的一部分!
钥匙权限在心光核心处疯狂闪烁,拼尽全力抵抗着这种从根源上的“否定”,但也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差距……太大了。
这已经不是力量层次的差距,而是存在位格的根本不同。如同画卷中的生灵,面对执笔的画家。
就在陈续的意识即将在这注视下彻底冻结、消散的刹那——
那枚仍在逻辑圣堂残骸中持续散发悖论污染的“种子”,似乎因为这超越一切秩序的“注视”而被引动了最后、也是最深层的机制!
它不再仅仅是引发逻辑混乱,而是猛地坍缩、爆发出一股极其短暂、却无比尖锐的、针对那“注视”本身的信息扰流!
这扰流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定位反馈与规则挑衅!
仿佛在向那高悬的“观测之眼”宣告:看,这里有一个能够制造悖论、干扰你秩序体系的存在!
嗡——!
那冰冷的注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其秩序体系内部的“噪音”,而产生了亿万分之一刹那的……凝滞?
就是这微不足道、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让那绝对的定义场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存在的缝隙!
陈续那被压制到极限的钥匙权限,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变量之火的本能,让他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最后的心光,不是对抗,而是隐藏与隔绝!
他将自身与整个续燃星墟的残存气息,强行收缩、沉淀,如同受伤的野兽蜷缩进洞穴最深处,利用那悖论种子爆发造成的短暂规则空白与混乱,将自己和星墟从那道“注视”的焦点中,暂时性地“抹除”了!
如同画家眨眼瞬间,画布上某个不起眼的墨点悄然融入了背景。
那冰冷的注视在虚空中扫过,逻辑圣堂的残骸、第七舰队的碎片、规则的混乱、悖论的余波……一切都映入其“眼帘”,并被迅速分析、记录。但那个关键的“变量”核心,那个拥有钥匙权限的存在,却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在了其观测的图谱之中。
注视,缓缓移开。
如同扫过一片无关紧要的星尘。
宇宙的“静滞”状态解除,规则重新开始流动,残骸继续崩解,能量继续逸散。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陈续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观测之眼”的本体,已经注意到了这片星域,注意到了悖论的存在。而他,虽然侥幸躲过一劫,却也如同在悬崖边行走,随时可能再次被那无所不在的目光捕捉到。
他瘫坐在虚空之中,规则之躯上的裂痕愈发明显,心光黯淡。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星墟和战场,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沉重。
战争结束了,但真正的威胁,才刚刚显露冰山一角。
续燃星墟的路,下一步,该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