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吗?】
他翻身面对几乎全是黑色补丁的墙壁,裹住薄薄的又有些温暖的被子,像猫咪一样将身体蜷缩起来。床的旁边是一盏语香油灯,针眼大的火苗随着幽冷的风吹来时,它就像是一个爱舞蹈的美人,一点点的跃动着纤细的身子,但却让本就不大的照明范围更受限制,这样一来,能欣赏这份美丽的补丁,就少了一些。
比起土墙上黑色的补丁,有的补丁要更爱美些,它们特别期待火苗姑娘迎风起舞的时刻,只有在这个时候,它们就能借一点微光打扮自己,只不过,这昏黄的化妆品总是很快被它的主人收走,好像,火苗姑娘很讨厌它们那我见犹怜的孤芳自赏。
他躺了好一会,不见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鼾声,但是隔壁时远时近的鼾声传来,让他又将身体翻动了一下。似乎是太亮了,有些刺眼,他终于从破烂的木床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咯吱的响声也跟着一起爬下床去。
他穿好作战服,从另一面墙上拿起燃心木制作的火把,再从墙角处全是污垢的竹桶里取出一些语香油放在火把上面,最后拿起长剑滴了几滴后挂在腰间,再小心翼翼地开门,等到门缝刚好容纳自己的身体后,便挤了出去。站在门外点燃火把,静静听了一会,确定鼾声如故后,便离开了。
【今夜依然是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如既往的黑暗。】他心想着,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路线之后,便高高举起火把向前走。
即便是打起了火把,也看不清前路,他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每一步都很小心,每一步,他都要瞪大双眼仔细确认,才敢放心的迈步向前。在黑暗的世界里,必需潜伏起来,发出声响是危险,他能控制自己的脚步声,但是却无法控制巨大的心跳声,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用手伸进身体里,把心脏捏住,让它别跳得这么厉害。
“晚上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呆着,尤其是普通人。”大哥的话在他脑海里浮现,让他准备停下的脚步继续向前。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还好,星源师三十星,和普通人比起来,自己是全场之中唯三的强者,这句话的限定词之中,不包括自己在内。
不过,他还是停下了,擦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顺便把僵硬的手臂换了一下,让原本握着火把的手得到了释放。
【为什么今夜的压力这么大?】他很清楚,这一共才走了六歩,就感觉不行了。以前不是没走过夜路,只不过,那时有两个兄弟作伴,自然没什么畏惧感,现在独自一人去更遥远的地方,让他瞬间深刻地明白夜行需要多么强大勇气。
他听人说,害怕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就能够吸回不少丢失的勇气。可他始终全神贯注,屏气凝神,不敢让自然的呼吸声在这深夜里出现。
听那些更强的强者说,深夜是夜鬼们捕食的时候,就算是他们,晚上也需要小心谨慎,一个不小心,可能被大怪叼走,根本没办法反抗。所以,晚上最好老老实实的睡觉,没事别出去瞎转悠。
待在屋子是最安全的选择,只需要点燃语香油灯,就能得到当地保护神的庇护,他们无法理解这是怎样的力量,不过,待在屋子里点燃语香油灯,的确是最安全的选择。只要不去听外面那些低语的诱惑走出门外,的确能确保自身的安全。
他做好了心理建设,把崩溃的勇气堤坝重新修复,他刚想再次前进的时候,却被身后冰凉的手掌抓住。他没有急着回头,只是低眉顺眼,一股冷到让他打颤的气流蔓延过来,如果不是刻意的控制自己进攻的意识,他在很早的时候就能抽剑断敌。
一阵低鸣传来,有些尖锐,又有些摄人,手上的火把在颤抖害怕,明明没有任何风声,豆大的火苗却要消失不见,他意念一动,身体迸发出强大且柔和的力量,不仅是他,就连手上的火把也被包裹住。豆大的火苗镇定下来,不再随时准备逃跑,反而让他看得更为清晰。
低语之声渐渐扩大,他无视身后冰冷的手,单手结印,体内突然迸发出巨大的能量,一股星源力从体内迸发而出,三十颗散发着力量的星星从他体内浮现,它们走到夜魂猫的面前,一阵星源激荡,轻易就将身后冰冷的手掌斩断。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身前有一巨大的幽白色的手掌正朝他张开,想要将他擒入掌心。他不得不抬头,怪东西无法被自身当前的心眼捕捉,他只好硬着头皮迎接,依靠肉眼和微弱的火苗来判断对方的动作。
可刚一抬头,他便被震慑住了,一张大脸已经贴近了他。这是五头身,中间的头颅最为巨大,是两个正常人的大小,其余头颅则比较正常,只是表情不一,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的眼睛,始终盯着他。它们咧着嘴,眼睛瞪得巨大,眼角周围的皮肤都裂出了几条疤痕,它们对他充满了好奇,上下打量着这个弱小的人类。
【为什么这种怪物会在这里出现?难道祈祷灵它?】他不敢言语,只是在心头计较,没想到永夜期间,守护这里的祈祷灵出了问题。
这是疵境的五头夜魂,它们游离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尤其喜欢吞噬阳光。不过,通常有祈祷灵镇守此地,它们是无法进入祈祷领域行凶的,但是今天却出了意外。
五头夜魂伸出触臂,一股冷意从他脖子下方传来。他很清楚,这是它们常用的手法,它们会将猎物的头颅掰开,以此获得最高品质的阳光。
这对它们来说,是上等美味,尤其是,这是人类星源师的阳光,属于极品中的极品。
五头夜魂大嘴张开,贪婪的嘴巴开裂到头顶,他甚至看到嘴边的那让他恶心至极的唾液,等到嘴脸张开到极致的时候,他才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无眼头颅,它正一脸期待,笑起来无比阴森。
此刻,他反而很沉着,没有做出任何应激反应。他很清楚,这不过是骗人的把戏,如果没有熄灭手中的火把,它们是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的,毕竟,这是在祈祷灵的领域之中。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尾巴草一样的东西,这东西被瞬间燃烧,紧接着火光滔天,他冒着手臂被咬断的风险快速出击,将这火光塞进它的嘴里。
阴森的尖叫传来,似乎要将他的灵魂穿透,只不过,这点心灵压迫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他抽出腰间的长剑,用火把点燃,在五头夜魂责难自己之前,抢先赠予对方一把燃烧着语香油的火焰长剑。
【既然祈祷的信物有用,那它多半遇到难缠的对手了。】他很快清楚当前的局势,想要在黑暗中独自前行已经不可能,他需要求助,以此获得在夜间独行的勇气。
但是,想要获得外来的援助,就需要开口说话。在黑暗里,发出清醒的声音是致命的,也是需要勇气的,就算具备了勇气将其做到,也需要为这份勇敢付出沉重的代价。
他将星体放在地上,摆出尾勺状,最后将燃心火把插在正中央的地面上,随后释放星源力,便感受到了某种存在的意志。
“北斗祈灵,你需要我的力量吗?”他祷告着,能够增强彼此之间的联系,快速得到遥远之地的回复。
突然,他面前不远处,有一棵树灯出现,柔和的灯光照亮了前路,那灯光在地上行走,停在了他的面前。他知道,这是接引,也是回答。他连忙起身,不忘拿起火把手持火剑,跟着这条路前进。
看到这棵树灯,他知道自己走了捷径。想要见到祈祷灵是不容易的,如果是平时,需要获得祈祷灵的信物才行。
但也验证了他心中的想法,北斗祈灵的确遇到了困难,需要外来的力量协助它。
就在他想要继续前进,走到树灯下的时候,刚才被火烤的五头夜魂突然爆开了,树灯及北斗通道的光亮变得微弱,他总觉得随时随地都要消失。
不过,他并没有太过害怕,因为这是在夜间独行中重新夺回勇气需要付出的代价。五头夜魂用死亡呼唤了同类,想要阻碍到手的夜行美味逃出生天。
树灯摇摇欲坠,他刚走了几步,发现北斗通道消失了,四周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他感受到一股更为强烈的阴森的力量,远远的,他甚至听到了巨兽行走的踢踏声。
如果是不知轻重的新人,此刻一定会慌乱地扔下火把没命的逃跑。可他早已经度过了这个阶段,以自身当前的实力,只要举起火把并将长剑再次燃烧起来就行了。
此刻,火势正旺,他被星源力包裹着,这是最低级的使用方法,但胜在好用,至少,这点火焰的力量无法突破星源力的防护。火剑的持续时间很短,远不如燃心木火把,不过胜在便宜威力大,能够频繁燃烧,能够对大型的精神夜魂起到震慑作用。
火焰剑燃烧,踢踏声停止了,他在这次交锋之中凭借丰富的经验暂时获得安全,但是,这不代表他完全进入了安全的乐园。他需要前进,在夜间前进,需要消耗两样东西,勇气与火焰,两者是并行的,同时需要的,二者不可缺一。
这时,迷雾出现了,习惯了任务生活的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也是新手常犯错误的场景之一。错误的做法是继续燃烧火光,但恰恰,这会阻碍他们感知夜魂的踪迹,迷雾之中潜藏的夜魂都很弱小,这是它们集体抱团的造成的一种假象,击溃他们很简单,只需要找到吸食星源力的部分就行了。
迷雾夜魂弱小到无法通过自身来吸纳星源力,需要吞噬更弱小的存在来吸收星源力,强大到一定程度,它们形成统一的个体之后,才会自主吸纳星源力,然后祸害人间。就在他祭出星体,吸引迷雾夜魂,准备将其击杀的时候,一只形状诡秘的迷雾大掌从中抓来,想要将他擒住。
他长剑横身,精准刺在了掌心之中裂开的半缝嘴,这一剑,一并将剩下半张开的嘴巴缝上,不然,它吐出的东西不是他能够轻松解决的。
迷雾散去,他以为他成功了,但脚下的束缚告诉自己,他陷入了更为危险的境地。这是迷雾深海,为了阻碍祈祷之灵对人类给予帮助而存在的力量。
紧接着,他后背一冷,结合刚才诡异的手掌,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样的存在。这是诅缚之握,迷雾深海之中最为特殊的存在,只要被握住,就会被抽走灵魂。
青幽色的,各式各样的类似手掌的存在,一瞬间横铺在他的脚下,它们映射出幽冷泛白的青光,全都照射在他的身上。就连那祈祷的树灯,也都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渐渐感到乏力,有一种蚀骨的疼痛从脚底传来,这是来自灵魂的疼痛,它是连续性的不断折磨人的让人生不如死的似是螺旋被抽打的火辣辣地不断向上旋转地渐渐飞快地超越人类忍受极限地疼痛。
就在这时,无数诡异的大手正无限接近他手中的火把,毁灭火把从来都是第一要素,只有熄灭了它,这个人类根本不足为虑。
好在,自身独特的单手结印在这里发挥了作用,在忍耐了短暂又漫长的僵硬的让人无比煎熬的超越极限的痛苦之后,他脱离出来了。
他不得不和北斗祈灵和咒缚之手走在同一条路上。它越是想要熄灭这圣神的火把,他越是要将其高高举起,此火为大,将要开出璀璨夺目的光明之花。
“玉衡!”这是北斗祈灵给与的帮助,能让他保持一丝理智,让其不至于完全陷入咒缚之握的精神污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