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顺着他的话抬头看了看天,天色确实开始有些偏暗了。
“天黑…怎么了?”他下意识追问。
男人却不回答了,只是专注地削着他的木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
林闲看着他手里那块被削得奇形怪状的木料,又看了看他空洞的眼神,心里那点刚升起的安心感又迅速消退下去。
这地方的人,怎么都古里古怪的?
他又试着问了几个问题,比如附近有没有城镇,有没有见过其他外人,男人要么摇头,要么就像没听见一样,不再回应。只是重复着削木头的动作。
沟通效率极其低下。
林闲有点没辙了。看来从这个闷葫芦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他道了声谢,准备撤退。目光最后扫过男人手里的木料和刻刀。
那刻刀的柄…看起来油光发亮,像是用了很久,但刀尖却磨得非常锋利,闪着冷光。和他之前看到的那些锈迹斑斑的工具完全不同。
而且,他削了那么久,木料也没看出要变成个什么东西,碎屑掉了一地。
林闲心里那种怪异感又升了起来。
他不再多留,慢慢退回到柴火堆后面,然后快速返回山坡上的灌木丛。
宝儿还乖乖地蹲在原地,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小脸憋得有点红,看到林闲回来,才长长松了口气,小声问:“西父,赢了吗?饼呢?”
“赢了赢了,回去就吃。”
林闲心不在焉地应着,一把抱起她,再次看向坡下的村子。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天色似乎又暗了几分。村子里,那些原本在活动的村民,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东西,朝着各自的屋子走去。
那个捣臼的妇人端着石臼进了屋。修锄头的男人也扛起锄头走了。田里的老人也背着个筐,慢悠悠地往村子中心走。
整个村子,正在以一种缓慢而一致的节奏,沉入即将到来的夜色里。
篝火旁,只剩下那个佝偻的老头,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火堆。
一切看起来那么的正常,那么的日常。
可林闲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这些村民太一致了,动作,节奏,甚至那种麻木的表情,都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且,他们似乎对天黑格外在意?
“西父,看…”
怀里的宝儿忽然小声说,小手指着村子最里面。
林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村子最深处,一栋看起来比其它房子稍微规整一点、也是由泥土垒成的方形屋子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深色衣服,身形干瘦,背微微驼着,脸上布满皱纹,看不出具体年纪。他手里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杖,正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朝着林闲这个方向。
隔得太远,林闲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能感觉到,那个人好像正在看着自己这边。
【灵犀预警】的嗡嗡声,在这一刻,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林闲抱着宝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缩回灌木丛深处,心脏咚咚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
那老头看见他了?绝对看见了!隔那么远,他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像两根冰冷的钉子,钉在他刚才藏身的位置。
【灵犀预警】那一下轻微的跳动,更是让他头皮发麻。
这鬼村子果然有问题!大有问题!
跑?现在就跑?
他看了一眼怀里懵懂的宝儿,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和那0.8%的可怜能量。跑哪儿去?回沼泽喂鳄鱼?还是在野地里等着晚上不知道冒出什么玩意儿?
天色越来越暗,周围的温度也开始下降。风刮过灌木丛,发出呜呜的声响,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不行,不能跑。至少不能毫无准备地跑。
那个老头…他虽然看着诡异,但似乎没有立刻喊打喊杀?是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林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快转动。
硬闯肯定不行,装高人?就他现在这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和见底的能量,模拟个屁的威压,怕是连个响屁都模拟不出来!
那就只能装孙子了。
装成最没有威胁的那种。让人看了都懒得搭理,甚至可能发点善心的那种。
落魄书生!就这个!
这形象他熟啊!上辈子在电视剧里看多了!文弱,穷酸,手无缚鸡之力,还带着个拖油瓶,简直是完美的弱势群体模板!
“宝儿,宝儿,听着!”他压低声音,双手抓住小丫头的肩膀,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等下要是有人来,特别是刚才那个拿棍子的老爷爷,你就叫我‘哥哥’,记住了吗?是哥哥!不是师父!”
宝儿歪着头,大眼睛里满是困惑:“哥哥?为什么呀?”
“因为…因为我们在玩一个新的游戏!假装游戏!”林闲急得额头冒汗,“假装我是你哥哥,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路上遇到坏人,东西都被抢光了,就剩我们俩逃到这里…对,就是这样!”
他越说越觉得这主意靠谱,细节自动在脑海里完善:“我们就说…说是投亲的,结果亲戚没找到,盘缠也没了,迷路了…”
宝儿的注意力却被“游戏”两个字吸引了,小脸兴奋起来:“玩游戏!宝儿会假装!”
“对对对!假装!”林闲赶紧趁热打铁,“所以不能叫师父,要叫哥哥!还有,不能说你厉害,不能打人,要装得…装得普通一点!弱一点!就像…就像没吃饱饭那样!对!没力气!”
他努力想着怎么让一个天生神力、惹祸能力mAx的小祖宗看起来“普通”。
“哦…”宝儿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立刻做出一个西子捧心的动作,小眉头皱起来,有气无力地说,“哥哥…宝儿饿…走不动了…”
林闲:“……”
这丫头是不是有点天赋异禀过头了?
这“哥哥”听着比“西父”顺耳些。
“对!就这样!保持住!以后都这么叫我哦!”
他胡乱肯定着,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形象。把本来就破的衣服扯得更凌乱些,抓了几把土稍微在脸上、衣服上抹了抹,但不能太脏,刚才小溪边才洗干净,太脏不符合书生人设,得是落魄但不肮脏的那种微妙感。
头发也扯乱几缕,垂在额前。眼神…眼神要努力装出惊慌、疲惫又带着点读书人的酸气…
他对着溪水残留的水洼努力练习了一下,怎么看怎么像是眼睛抽筋。
“哥哥,你眼睛疼吗?”宝儿好奇地问。
“…不疼!这是在表达内心的仓惶和无助!”
林闲没好气地解释,放弃了,顺其自然吧。
他又反复叮嘱宝儿:“记住了啊,叫哥哥。别人问什么,你就摇头,或者躲我身后,一切由我…由哥哥来回答!咱们就是普通逃难的,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明白啦!”宝儿用力点头,然后又立刻切换到“虚弱”模式,软绵绵地靠在林闲腿上,“哥哥…饿…”
林闲看着瞬间入戏的小丫头,心里有点没底。这到底是真明白了还是光想着玩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探头朝坡下望去。
村子里,大部分村民都已经回了屋,只有零星几间屋子窗口透出微弱的光,不是油灯就是烛火,确实不像有修士的样子。空地上的篝火还在燃烧,那个佝偻老头还坐在火边,但之前那个拄杖的深衣老人却不见了。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