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一行人并未急于赶回学院,翎给他们的指令是在规定日期前返回即可。
因此,他们选择了一条相对迂回的路线,一边赶路,一边继续历练,清理沿途遇到的魔兽,巩固灰石镇之行的收获。
翎则显得十分悠闲,时而坐在树梢晃着腿,时而消失片刻不知从哪里摘来野果,俨然一副游山玩水的姿态,只在林曦他们遇到真正危险时才会暗中留意。
而新加入的亡国流浪者凯洛斯,则始终一言不发,像一道冰冷的影子跟在队伍末尾。
他深蓝色的瞳孔中时刻保持着警惕,尤其是对格鲁夫。
无论林曦如何尝试与他搭话,询问他的过去或是介绍帝国风土,他都如同磐石般沉默,至多回以一个冰冷的眼神。
几天相处下来,凯洛斯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他观察到这里的兽人虽然目前只看到格鲁夫一个似乎真的和记忆中那些残暴的同族不太一样。
这个叫格鲁夫的兽人,会笨拙地帮那个叫林曦的人类女孩拿行李,会在战斗时毫不犹豫地保护身后的人类,甚至会因为那个叫奥琳娜的大小姐一句嫌弃的话而露出委屈的表情。
“不……不可能!”
凯洛斯用力甩头,将这个危险的念头驱散,“我历经千辛万苦,跨越尸山血海,躲过无数次追杀才逃到这里……我怎么可能会错!一定是伪装!是更深沉的邪恶!他们肯定在暗中谋划着什么,想要占领这个富饶和平的国度!我必须强大起来,揭露他们,绝不能再让悲剧重演!迟早,我会证明我是对的!”
想到惨死的亲人乡亲,他的眼神再次变得睚眦欲裂,握住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他这把刀,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饮尽了仇敌的鲜血。
那个叫翎的女人,能在刀法上轻易战胜他,必然也经历过难以想象的修罗场,并且天赋远超于他。
他必须隐忍,等待时机。
就在他沉浸于仇恨的思绪中时,前方山坡上突然传来林曦的一声惊呼:“小心!”
一块因战斗波及而松动的巨石,正沿着陡坡轰隆隆地朝着走在队伍侧面、心神不宁的凯洛斯滚落!势头凶猛!
凯洛斯瞬间惊醒,眼中厉色一闪,下意识就要拔刀将这巨石劈开!他有这个自信和实力!
然而,就在他手指触碰到刀柄的瞬间,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带着一股劲风,猛地从旁边窜出,如同坚实的壁垒般挡在了他与巨石之间!
是格鲁夫!
“吼!”格鲁夫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没有使用武器,而是鼓起全身肌肉,用他那宽厚得不像话的肩膀和背部,硬生生抵住了滚落的巨石!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但他终究是稳稳地停了下来,将巨石挡在了身前。
凯洛斯拔刀的动作僵住了,有些愕然地看着格鲁夫宽阔的背影和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肌肉。
格鲁夫喘了口粗气,将巨石推向一旁,发出沉闷的落地声,然后转过头,瓮声瓮气地问:“喂!你没事吧?”
凯洛斯脸上的错愕迅速被冰冷的厌恶取代,他猛地收回按在刀柄上的手,语气极其恶劣地低吼:“谁用你救了?!我自己可以解决!多管闲事!”
格鲁夫本来只是出于同伴(尽管对方不承认)的本能出手相助,没想到换来的是如此恶劣的态度,兽人直率的脾气也瞬间上来了。
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不满地低吼:“你?!你这家伙怎么回事?!我好心救你,你这是什么态度?!要不是林曦说你是个可怜人,我才懒得管你!”
“救我?”
凯洛斯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啐了一口唾沫,眼神中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收起你们这套虚伪的把戏!果然,兽人都是一样的!表面上装模作样,骨子里的野蛮和邪恶迟早会暴露出来!令人作呕!”
说完,他看也不看格鲁夫,阴沉着脸快步走到更远的一边,独自坐下,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时林曦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歉意:“凯洛斯先生,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刚才在追一只钻地兽,不小心把那块石头弄松了……”
她看到凯洛斯阴沉的表情和格鲁夫气呼呼的样子,疑惑地看向格鲁夫。
格鲁夫气哼哼地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林曦听完,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凯洛斯身边,试图劝说:“凯洛斯先生,我知道你过去经历了很多痛苦,但格鲁夫他真的没有恶意,他只是想帮忙……”
凯洛斯直接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她,拒绝交流。
林曦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对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转向还想上前理论的格鲁夫,摇了摇头,示意他冷静。
奥琳娜也拉住了格鲁夫的胳膊,低声道:“别跟这种不知好歹的人一般见识。”
林曦看着气氛僵硬的队伍,提高了声音,既是对凯洛斯,也是对所有人说:“好了,既然都没事,那我们继续前进吧。凯洛斯先生,我还是那句话,请你先在这个国度生活一段时间,亲眼看看,亲身体会。”
“如果到时候,你依然觉得这里的一切,包括你的看法,都无法让你改变或满意,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们绝不会阻拦。没必要现在就把关系搞得这么僵硬。”
说完,她不再多言,招呼着他们继续朝着预定的方向前进,寻找下一个历练目标。
待林曦他们走远后,翎才轻飘飘地从旁边一棵大树上跳下来,落在依旧浑身紧绷的凯洛斯面前。
她看着这个被仇恨吞噬的男人,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凯洛斯,过去的经历,真的让你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如此不堪吗?哪怕是一个与你记忆中截然不同的个体站在你面前,也无法让你放下哪怕一丝丝的偏见,去认真看一看吗?”
凯洛斯身体微微一震,但没有回头。
翎继续说道:“我知道空口无凭。我也不指望你现在就相信。但我还是那句话,跟我们到星耀之庭,到帝国的疆域去看一看。如果亲眼所见的一切,依然无法让你有丝毫动摇,那么,我亲自送你离开,绝不为难。”
凯洛斯依旧沉默着,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翎也没有再逼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给他思考的空间。
山风吹过林间,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却吹不散弥漫在两人之间那沉重凝滞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