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长矛闪烁着寒光，矛尖距离楚晏的咽喉只有寸许，冰冷的杀气几乎要刺破皮肤。周围十几名冰牙战士眼神如万年寒冰，毫无波动，仿佛只要楚晏稍有异动，便会立刻发起雷霆般的攻击。
摇光下意识地握紧了短刃，周身水汽隐现，却被楚晏用眼神制止。
楚晏面色平静，仿佛抵在喉前的并非致命武器。他目光迎向那名灵境战士首领，缓缓开口道：“我们并非亵渎圣山，而是受圣山指引而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呼啸的风声，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
“胡说八道！”战士首领厉声喝斥，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方才圣山异动，符文闪烁，他们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这个外乡人引发的。千百年来，从未有外人能引动圣山反应。
“圣山意志沉寂已久，岂会指引外乡人？休要巧言令色！拿下！”旁边一名脾气火爆的战士不耐，手中长矛一抖，就要上前锁拿。
就在这时，楚晏掌中那枚冰魄寒玉再次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白光，一股平和温润的凉意弥漫开来，与周围战士身上凌厉的寒意形成了鲜明对比。
同时，楚晏悄然运转一丝星晷之力，将其融入话语之中，使得他的声音仿佛带上了某种古老的回响：“若不信，可感知此玉，亦可回报尔等巫祭——星辰黯淡，血祭无功，寒源将熄，唯星辰之子可续。”
这番话，前半句是事实，后半句则夹杂了从圣山意志中得到的信息和他的猜测，听起来高深莫测，直指冰牙部落目前可能面临的核心困境！
果然，那战士首领听到“星辰黯淡，血祭无功，寒源将熄”几个字时，脸色猛地一变！这是部落最高层的秘密，唯有头领和几位大巫祭知晓，这个外乡人如何得知？！
他死死盯着楚晏手中的冰魄寒玉，又感受着对方话语中那奇异而古老的星辰气息，脸上的杀意和怀疑渐渐被惊疑不定所取代。
他沉默了片刻，对身旁一名战士低语了几句，那名战士点点头，立刻转身，以一种奇特的身法，如同滑冰般迅速沿着冰壁向上飞驰而去，显然是回去报信了。
剩下的战士依旧紧紧围着两人，但杀气已然收敛了不少，只是警惕地监视着。
楚晏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知道第一步赌对了。他收敛气息，静静等待。
摇光也稍稍放松，暗中传音道：“他们会相信吗？”
“一半一半。”楚晏回道，“关键在于他们的大巫祭是否足够明智，以及星眼的问题是否真的严重到了他们不得不寻求变数的程度。”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约莫一炷香后，上方传来悠长的号角声。
围着的战士们听到号角，神情一肃，收回了长矛。那首领对楚晏生硬地道：“大巫祭要见你们。跟上，不要耍花样！”
说完，他转身，率先向着山壁走去。只见他脚下冰橇板与冰壁接触，泛起淡淡的符文光芒，竟然如履平地般向上滑行。
其他战士也示意楚晏和摇光跟上。
楚晏和摇光对视一眼，依法炮制，运转灵力吸附冰面，紧跟而上。
攀登这光滑如镜的冰壁极其耗费灵力，速度也快不起来。那些冰牙战士显然习惯了这种环境，速度要快上不少，不时停下来等待他们。
越是向上，寒意越重，灵力运转也越发困难。摇光脸色愈发苍白，楚晏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护持她。
足足攀登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抵达山腰处的一片巨大平台。
平台上，开凿着许多洞窟，俨然是一座修建在冰壁上的村落。许多穿着厚实毛皮的雪民从洞窟中走出，男女老幼皆有，都用一种冰冷、好奇、排斥的目光打量着楚晏和摇光这两个罕见的外乡人。
平台中央，有一座由冰块垒砌而成的宏伟殿堂，风格粗犷古老，殿门上方雕刻着一只狰狞的冰龙头颅。
战士首领带着两人径直走向冰殿。
殿内光线幽暗，燃烧着一种不知名的动物油脂灯，散发出淡淡的腥气。温度比外面更低，四壁都覆盖着厚厚的冰层。
大殿尽头，是一个高高的冰台。冰台上，坐着三个人。
居中一人，是一位身穿繁复白色羽袍、头戴冰晶冠冕、手持白骨权杖的老妪，她脸上布满皱纹和诡异的蓝色刺青，眼眶深陷，一双眼睛竟然是纯粹的冰蓝色，毫无感情，仿佛能看透人心。其气息深不可测，赫然达到了灵境后期巅峰，比之前的黑骨老魔似乎也不遑多让！正是冰牙部落的大巫祭——冰媪。
左侧，坐着一位身材极其魁梧、穿着白色熊皮袄、面容刚毅、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正是冰牙部落的头领——冰擎。修为亦是灵境后期。
右侧，则是一位相对年轻、眼神阴鸷、穿着黑色皮袍的巫祭，他是部落的次席巫祭——冰魇。修为在灵境中期顶峰。
这三人的目光，如同六把冰刀，瞬间聚焦在楚晏和摇光身上，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摇光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楚晏踏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周身星辰之力微微流转，将那恐怖的威压化解于无形，不卑不亢地拱手道：“晚辈楚晏（摇光），见过冰牙部落头领，大巫祭。”
看到他如此轻易地化解了三人有意无意的气势压迫，冰擎和冰魇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异。冰媪那冰蓝色的眼眸则微微波动了一下。
“外乡人，”冰媪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如同冰块摩擦，“你从何处来？为何能引动圣山异象？又从哪里得知我族秘辛？”
她的问题直指核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楚晏早已打好腹稿，从容道：“晚辈从中原来，追寻先祖遗物。引动圣山，乃因晚辈功法与圣山本源同出一脉，并得此冰魄寒玉认可。”他再次亮出寒玉。
“至于贵族秘辛，”他话锋一转，目光直视冰媪那双毫无波动的冰蓝眼眸，“并非晚辈打探，而是圣山意志所示。星辰之力衰退，血祭之法已然无效，反而加速寒源枯竭。长此以往，圣山冰封瓦解，黑暗侵蚀大地，恐非贵族所愿见。”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问题，又将信息源头推给圣山意志，让人难以反驳，更暗示了严重后果。
果然，听到“血祭无效”、“加速枯竭”时，冰擎脸色一变，看向冰媪。而那次席巫祭冰魇则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猛地站起身，厉声道：“狂妄！圣山之事，岂容你一个外乡人置喙！血祭乃历代先祖所传，沟通山灵的唯一之法，岂会无效？我看你分明是觊觎圣物，在此妖言惑众！大巫祭，头领，不如将此二人拿下，仔细拷问！”
这家伙反应如此激烈，似乎对血祭格外维护？楚晏心中冷笑，看来这部落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冰媪抬起枯瘦的手，示意冰魇稍安勿躁。她那冰蓝的目光依旧盯着楚晏，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你说你能解决星眼……寒源之困？”冰媪缓缓问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晚辈不敢保证一定能解决，但愿尽力一试。”楚晏语气诚恳，“晚辈功法特殊，或能滋养星辰之力，而非强行索取。若成功，圣山复苏，冰雪永固。若失败，晚辈任凭处置。”
他给出了一个对方难以拒绝的条件。成功，部落受益。失败，他们也没什么损失，还能拿下两个“居心叵测”的外乡人。
冰擎显然心动了，看向冰媪：“大巫祭，您看？”圣山近年确实异动频频，星眼光芒日益黯淡，他们用尽办法，包括加大血祭力度，却收效甚微，甚至情况还在恶化，早已焦头烂额。此刻出现一线希望，哪怕渺茫，也值得一试。
冰魇却急道：“大巫祭，不可！圣物关乎全族存亡，岂能让来历不明的外人触碰？若是他们包藏祸心，惊扰甚至破坏了圣物，我等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冰媪沉默了片刻，那冰蓝的目光从楚晏身上，移到了他手中的冰魄寒玉上，又缓缓扫过摇光，最后再次定格在楚晏脸上。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干涩：“冰魄寒玉确乃山灵恩赐，能得此玉认可者，心性不至邪恶。圣山异动，亦非虚假。”
她话锋一转：“然，圣物事关重大，不可不慎。冰魇巫祭所言，亦有道理。”
楚晏心中一沉，难道还是要功亏一篑？
却听冰媪继续道：“给你一个机会证明。三日之后，乃‘冰狩’之日。你若能在冰狩中拔得头筹，并获得‘冰灵’的认可，便证明你确有资格，得窥圣物。否则，便永远留在这雪山之下，化为冰雕吧。”
冰狩？冰灵？
楚晏看向冰擎，冰擎解释道：“冰狩是我族传统，于圣山脚下的冰原猎场进行，狩猎强大的冰系妖兽，以祭祀山灵。而冰灵，则是冰原猎场中一种奇异的存在，无形无质，唯有心志纯粹、得山灵眷顾之人方能感知甚至获得其短暂追随。若能获得冰灵认可，便是山灵认可的证明。”
原来如此，既是一次考验，也是一个台阶。若楚晏真有本事，通过考验自然顺理成章。若没本事，死在了冰狩中，或者无法获得认可，那冰牙部落也没什么损失。
“好！晚辈接受考验！”楚晏毫不犹豫地应下。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机会。
冰魇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大巫祭已经发话，他也不敢再反驳，只是阴冷地看了楚晏一眼。
“带他们去客窟休息。”冰媪挥了挥手，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一名战士上前，引着楚晏和摇光离开大殿，来到平台边缘一处偏僻的冰窟。里面只有简单的冰床和石桌，寒冷简陋，但总算有个落脚之地。
“三日后，会有人带你们去冰原猎场。”战士生硬地说完，便转身离开，并在洞口留下了两名守卫。
“这分明就是软禁。”摇光蹙眉道。
“无妨，意料之中。”楚晏打量了一下冰窟，盘膝坐在冰床上，“正好趁这三日，好好恢复一下，也打听一下这‘冰狩’和‘冰灵’的具体情况。”
接下来的三日，楚晏和摇光便在这冰窟中度过。送来的食物粗糙但能果腹。他们尝试与守卫的战士交谈，但那些战士口风极紧，除了得知冰狩中会出现各种强大的冰原妖兽，甚至可能有堪比灵境中期的“冰霜巨兽”外，关于“冰灵”的信息寥寥无几。
倒是那次席巫祭冰魇，期间来过一次，名义上是探望，实则言语之间充满威胁和试探，警告楚晏不要痴心妄想，尽早放弃离开云云，被楚晏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楚晏能感觉到，部落内部对于如何处理他们，存在分歧。头领冰擎似乎更倾向于尝试，大巫祭态度暧昧，而次席巫祭冰魇则坚决反对。
第三日清晨，号角声再次响起。
冰窟门被打开，那名战士首领面无表情地出现：“冰狩开始，跟我来。”
楚晏和摇光走出冰窟，发现平台上已经聚集了数十名冰牙部落的年轻战士，个个摩拳擦掌，战意高昂。冰擎头领和大巫祭冰媪也站在高处观礼。次席巫祭冰魇则不见踪影。
“冰狩规矩：日落之前，携猎物归来。以猎物价值、数量，以及……是否获得冰灵青睐判定胜负。”战士首领简单宣布规则，然后一挥手，“出发！”
战士们立刻发出兴奋的呼啸，如同离弦之箭般，沿着不同的路线，冲向山下广阔的冰原猎场。
楚晏和摇光也紧随其后。
所谓的冰原猎场，是一片被群山环抱的巨大冰谷，这里生活着各种强大的冰系妖兽。
一进入猎场，凛冽的寒风和更加活跃的冰妖便扑面而来。其他冰牙战士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很快分散开来，各自寻找猎物。
楚晏和摇光选择了一个方向深入。
很快，他们便遭遇了一群狂暴的“冰牙野猪”，这种妖兽皮糙肉厚，獠牙锋利，成群结队，极其难缠。
楚晏没有动用星辉短剑，而是以指为剑，星辰之力凝聚，点、刺、劈、斩，动作行云流水，精准地避开野猪的冲撞，击碎其要害。摇光则在一旁施展幻术干扰，偶尔释放冰锥辅助。
很快，十几头冰牙野猪便倒在了雪地中。
楚晏将其收入储物袋——这是战利品的证明。
继续深入，又猎杀了几头强大的冰系妖兽，甚至包括一头堪比灵境初期的“寒冰豹”。
整个过程，楚晏都在仔细感知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那所谓的“冰灵”。但除了无处不在的寒意和偶尔出现的潜影冰妖，并未感受到任何特殊的灵体存在。
时间流逝，日头渐渐偏西。
不少冰牙战士已经开始带着猎物返回。楚晏和摇光的收获也算丰厚，但关于冰灵，依旧毫无头绪。
“难道那冰灵之说，只是托词？”摇光有些焦急。
楚晏眉头微皱，闭上双眼，将神识缓缓散开，不再刻意寻找猎物，而是尝试与这片冰原，与那无所不在的寒意进行沟通。
他运转《星辰衍道诀》，放空心神，将自己想象成一块冰，一缕寒风……
渐渐地，他的感知发生了变化。
他“看”到了冰雪之下缓缓流动的极寒地脉，“听”到了寒风中的低语，“感受”到了那些冰妖并非纯粹的恶念，而是一种冰冷意识的聚合体……
就在他的心神即将与这片冰原完全融为一体时——
突然！
他感知到，在极远处的一个冰裂缝深处，传来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带着一丝悲伤和孤独的意念波动！
那意念与周围冰冷的寒意格格不入，仿佛是被困于此的异类！
找到了！
楚晏猛地睁开眼，拉起摇光：“在那边！”
两人急速向着那处冰裂缝赶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到达裂缝时，侧面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兽吼和强大的能量波动！
只见一头体型如同小山般庞大、通体覆盖着厚重蓝色冰甲、头生独角的巨兽——冰霜巨兽，正红着眼睛，疯狂地攻击着一个人！
而被攻击的那人，赫然是次席巫祭——冰魇！
他似乎正在裂缝附近布置着什么，不小心惊动了这头沉睡的巨兽，此刻正狼狈地躲避着巨兽的狂暴攻击，他的巫术打在巨兽的冰甲上，效果甚微。
看到楚晏二人赶来，冰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狠厉，猛地对着楚晏方向弹出一颗黑色的珠子，然后自己趁机向后退去！
那黑色珠子砰地炸开，化作一大团浓郁的黑雾，散发出刺激性的气息，瞬间将冰霜巨兽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楚晏和摇光身上！
“吼！！！”
冰霜巨兽发出一声震天咆哮，舍弃了冰魇，迈动着地动山摇的步伐，双眼赤红地向着楚晏和摇光冲来！
而被阴了一把的冰魇，则趁机迅速消失在风雪之中，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卑鄙！”摇光气得脸色发白。
楚晏眼神瞬间冰冷如刀。
前有狂暴的冰霜巨兽拦路，后有即将消失的冰灵线索。
时间，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