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的警告,凌飒听进去了,但没完全放在心上。
克莱蒙家族是猛虎,但远在中央星域。
眼下,她要应付的,是眼前这头正在成长的“王虫崽”,以及它所引发的、一场席卷整个星网的狂欢。
“祭献”理论,在凌飒那段半真半假的玄学解释‘泄露’后,彻底坐实。
而真正让这股风潮达到顶点的,是一个意外。
一艘名为“铁牙号”的小型货运飞船,因为引擎故障,被困在了赤轮星域的外围航道。
船长是个穷得叮当响的个体户,根本无力支付绕行那高昂的能源费用。
看着星网上愈演愈烈的“祭献”风潮,他一咬牙,一跺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船上最不值钱的一集装箱粗炼铁矿,从货仓里弹射了出去。
视频记录下了这历史性的一幕。
那箱廉价的铁矿石,在靠近恒星时,并没有像源能石那样凭空消失,而是爆发出了一团绚烂的火花。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铁牙号”正前方那片原本狂躁不安的恒星表面,喷发的粒子流肉眼可见地矮了一截。
虽然效果远不如凌飒的“万金油源能矿石”,但……它真的有用!
这段视频,成了压倒理性的最后一根稻草。
星网疯了。
赤轮恒星,这个前几天还被视为死亡禁区的代名词,一夜之间,成了全宇宙最炙手可热的网红打卡点和……许愿池。
“走走走!组团去赤轮星许愿!听说用钻石喂它,能保佑下半年财源广进!”
“楼上的别傻了,最新消息,那颗星是吃高级源能矿的!昨天有个土豪扔了一船高级源能矿,周围的日冕当场变成波浪形!”
“真的假的?那我扔我前男友的照片下去,它能帮我烧成灰吗?”
于是,宇宙中出现了极为魔幻的一幕。
无数艘来自各个星域的飞船,蜂拥而至。它们小心翼翼地停泊在安全距离外,然后开始了一场千奇百怪的“投喂”大赛。
有财大气粗的贵族,开着镀金的豪华星舰,专门来这里扔几箱稀有宝石,只为在朋友圈里炫耀一张背景是恒星喷发“烟花”的自拍。
有走投无路的商人,把全部身家换成一船金属,哭喊着投入火海,祈求神明保佑自己东山再起。
甚至有几家嗅觉灵敏的旅游公司,连夜开通了“赤轮恒星祈福七日游”的航线,并贴心地推出了“官方指定祭品套餐”。
从价值一百星币的“体验包”,到价值百万的“心想事成至尊包”,应有尽有。
一本名为《赤轮恒星投喂指南》的电子书,更是在短短一天内登上了畅销榜首。书中详细罗列了各种物质的“性价比”:
【S级】:高纯度能量块、蕴含特殊能量的生物核心(如:星兽核)。效果:立竿见影,可指定区域平息数小时,并有极小概率触发“金色光环”等祥瑞特效。
【A级】:稀有战略金属(如:钴、钨)、高等级能源矿材料。效果:快速平息,效果持久。
【b-d级】:普通金属、工业原料。效果:有一定作用,但需加大剂量,性价比低。
【F级】:生活垃圾、有机废料。效果:未知,极大概率激怒目标,触发“死亡凝视”(定向高能粒子喷流),非作死人士请勿尝试。
……
绿云星,巨树菇基地顶层的阳光生态棚里。
凌飒悠哉悠哉地躺在特制的藤编吊床上,一边晃悠,一边刷着星网上的沙雕新闻,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人才啊……这届网友真是人才辈出。”她看着那份《投喂指南》,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连菜单都列好了,省了不少事。”
在她身旁的小几上,温青染正用一把银质小刀,将一颗散发着清香的碧绿色果实,仔细地切成均匀的小块,然后用牙签插好,递到凌飒嘴边。
这果实,正是“水果蘑菇”青芒味,在绿云星专项培育后结出的产物,不管是从外形还是口感味道,都和前世相差无几,还有几率出现能量果实。
吊床的另一头,石裂风像一尊门神,双臂环胸,靠在玻璃外墙上。他那双苍碧色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扫视对面。
他实在是想不通,外面已经闹翻了天,这个女人怎么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在这里晒太阳、吃水果?
“他们真把那颗恒星当成真神了。”他忍不住开口,语气里的嘲弄几乎要溢出来,“一群爱跟风的家伙。”
凌飒张嘴接住温青染递来的果肉,含糊不清地说道:“爱跟风好啊。”
温青染没说话,只是抽出一张湿巾,细致地擦了擦凌飒的嘴角,然后目光落向了悬浮在一旁的全息屏幕。
屏幕上,赤轮星域管理委员会主席巴纳比,正站在镜头前,发表着慷慨激昂的演说。
曾经那个被架空的、愁眉苦脸的秃顶中年人,此刻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他穿着崭新的主席制服,用标准的官方辞令,宣布联盟已将赤轮恒星的威胁等级下调,并拨款进行灾后重建。
他还表示,管理委员会将邀请联盟最顶尖的恒星物理学家前来,对这一“宇宙奇迹”进行深入研究。
巴纳比的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充满了对联盟的感激和对未来的信心。但在他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深处,却藏着勃勃野心。
赌对了!他真的赌对了!
这个来自边缘星域的女领主,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不仅解除了赤轮星域的危机,还顺手将天鹅座集团留下的庞大资产,鲸吞了近八成。
如今,他巴纳比,不再是那个谁都能踩一脚的傀儡主席,而是赤轮星域当之无愧的二号人物,是新秩序的代言人。
石裂风看着屏幕上巴纳比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终于忍无可忍,“啪”地一声关掉了全息影像。
阳光棚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转过身,几步走到吊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凌飒,那双苍碧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锐利。
“祭献?说得跟真的一样。”他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全宇宙那么多恒星,怎么就这一颗吃东西?偏偏……还是在你喂过它之后,才开始张嘴的。”
他死死盯着凌飒的眼睛,不想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温青染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握着小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淡蓝色的眼眸里,同样充满了探究与不安。
面对两道灼人的视线,凌飒却只是又拿起一块果肉,慢条斯理地塞进嘴里,细细地嚼着。
直到将果肉完全咽下,她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扫了面前两个男人一眼。
一个,是满脸“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跟你没完”的执拗。
另一人,是满眼“家主做什么都有道理,但我还是好想知道为什么”的纠结。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安抚两只焦躁不安的大型犬。
她从吊床上坐起身,打了个哈欠,“你们两个,不早就猜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