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葭萌关休整两日后,吕布率领由甘宁、丁奉、徐盛等水军将领护航的主力大军,登上战船,顺着嘉陵江水路,浩浩荡荡南下。船队在江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气势惊人。
阆中城,依山傍水,地势险要,三面环山,一面临江,确是一处易守难攻的雄城。若守将决心抵抗,纵使吕布军精锐,也难免要付出相当代价。
然而,早已决心投靠新主的巴西太守庞羲,在收到吕布大军即将兵临城下的确切消息后,他非但没有组织任何防御,反而下令大开城门,亲自率领郡中文武属官及一众士绅,携带早已备好的丰盛劳军物资,出城十里,于江边码头恭候吕布大驾。
见到吕布的帅船靠岸,庞羲立刻快步上前,深深一揖到地,声音恭敬:“巴西太守庞羲,率我郡官吏士民,恭迎吕温侯驾临!温侯神威,羲等仰慕已久,今得见温侯,如拨云见日!巴西南鄙之地,愿归顺朝廷,听候温侯差遣,绝无二心!”
吕布在周瑜、赵云等文武簇拥下踏上码头,目光扫过谦卑的庞羲及其身后一众面露惴惴之色的官员,微微点头,淡然道:“庞太守深明大义,使阆中百姓免于战火,此乃功德。起来吧。”
“谢温侯!”庞羲这才起身,侧身引路,“温侯一路舟车劳顿,请入城歇息,下官已略备薄酒,为温侯及诸位将军接风洗尘。”
入城之后,吕布迅速下令,由高顺、徐盛等将接管城防、府库及各处要害,周瑜则负责安抚民众,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当夜,太守府内设下宴席,庞羲极尽奉承之能事,不断赞誉吕布的武功威德,酒过三巡,他见吕布心情似乎不错,便试探着开口道:“温侯,巴西郡虽地僻,然三面环山,控扼嘉陵水道,亦算险要。下官在此经营多年,颇谙民情地理……若蒙温侯不弃,羲愿继续效犬马之劳,为温侯镇守此地,必保巴西安稳,供给军需……”
他话语委婉,但意图明显,仍是希望能保留自己的地盘和权力。
然而,他话音未落,吕布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樽,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向他,直接打断道:“庞太守之心,本侯知晓。然巴西新附,需与汉中、荆州连成一体,统筹治理。太守乃干练之才,留在巴西,未免屈就了。”
吕布语气一转,直接下达了命令:“这样吧,庞太守可尽快收拾行装,携带家小,前往汉中南郑。贾诩字总督汉中军政,正需得力人手辅佐。你到他麾下,听候安排调用,必有重用。巴西郡之事,本侯自有安排。”
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让庞羲瞬间清醒。但面对吕布那带着无形压力的目光,他丝毫不敢表露不满,脸上迅速堆起感激的笑容,连忙离席躬身道:“温侯提拔之恩,羲感激不尽!必当谨遵钧命,克日启程前往汉中,竭尽全力,以报温侯知遇之恩!”
“嗯,如此甚好。”吕布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数日后,庞羲便带着家眷和部分亲信,悻悻然地踏上了前往汉中的路途。
吕布则全面接管了巴西郡的军政大权,整顿防务。不仅获得了新的粮草来源和兵源补充,更对驻守梓潼的张任,形成了致命的战略包围之势,彻底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吕布大军沿嘉陵江南下,兵不血刃夺取巴西郡,太守庞羲不战而降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迅速传到了仍在梓潼严阵以待的张任军中。
初闻此讯,张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事实上,在发现吕布主力神秘消失后,他已隐隐有所预感,他惊的是吕布此番战略迂回之大刀阔斧,竟完全舍弃北路陆路强攻,转而利用水道,行此千里奔袭、直插腹心之策!更怒的是庞羲此人,竟如此毫无气节,坐拥巴西险要、上万兵马,连像样的抵抗都未曾组织,便直接开城迎贼!
“庞羲狗贼!”张任猛地一拳砸在城垛之上,坚硬的青砖竟被震得落下些许碎屑。他胸中怒火翻腾,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骂道:“无能鼠辈!懦夫!主公待你不薄,授你巴西重任,你坐拥一方,不思守土报效,竟敢不战而降!将益州门户拱手让于吕布!你枉为人臣!罪该万死!!”
一旁的邓贤、冷苞、吴兰等将亦是群情激愤。邓贤怒道:“庞羲老儿,素无忠义之心,首鼠两端,今日果然做出这等卖主求荣的勾当!”伤势未愈的冷苞更是气得伤口隐隐作痛,厉声道:“此等奸贼,若落入我手,必将其碎尸万段!”
怒骂之后,帐内陷入一片死寂。愤怒解决不了眼前的危局。张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步走到巨大的益州地图前,目光死死盯住刚刚被吕布兵不血刃拿下的阆中。
“完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张任心中响起。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对诸将分析道:“诸位,吕布此计,毒辣至极。我军主力被牵制于梓潼,彼却暗度陈仓,袭取阆中。如今,巴西已失,嘉陵江水道畅通,吕布大军已可自阆中,西可威胁涪城、绵竹,直逼成都;南可顺流而下,与永安庞统会师,夹击江州!”
他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声音沉重:“我等在此坚守梓潼,甚至后面的涪水关,还有何意义?后方已被捅穿,粮道亦有被截断之风险。我等在此,已成孤军!若吕布自阆中西进,断我归路,再与北面剑阁守军前后夹击,则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邓贤、冷苞、吴兰闻言,皆面色大变,他们之前只愤慨于庞羲的无耻,却未及深思此变对全局带来的毁灭性影响。经张任一点破,才意识到己方已陷入何等危险的境地。
“为今之计,”张任目光扫过众将,决然道,“梓潼、涪水关皆已失去战略价值,死守无异于坐以待毙。必须立刻放弃!”
他迅速做出部署:“吴兰听令!”
“末将在!”吴兰踏前一步。
“予你五千兵马,留守梓潼。你的任务并非死守,而是尽可能拖延吕布可能自阆中而来的西进之敌,为主力回援成都争取时间!若事不可为,可弃关南撤,向成都靠拢!”
“末将明白!”吴兰深知任务艰巨,肃然领命。
“邓贤、冷苞,立刻整顿大军,随我放弃梓潼,火速回师成都!成都乃根本之地,万不可有失!必须在吕布兵临城下之前,加强成都防务,并寻机与江州严颜老将军取得联系,共商对策!”
“末将遵命!”邓贤、冷苞齐声应道。
军情如火,刻不容缓。张任甚至来不及多做感慨,便与邓贤、冷苞率领梓潼近四万主力大军,舍弃了这座他们苦心经营、与吕布对峙多时的坚城,连夜拔营,踏上了紧急回援成都的征程。只留下吴兰及其五千士卒,守着这座瞬间变得孤悬于北、意义大减的梓潼关。